叶安歌这一惊非同小可,正要起身,忽然一件带着体温的大氅兜头罩了过来,将她蒙了个严实。
叶安歌惊得连武功也忘了,只是本能地伸出小手朝着来人抓去,只是她刚一出手,就被那人摁住双手强压在床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呵呵笑了起来:“几日不见,野猫的小爪子又锋利了些,本王差点儿被你毁容了。”
王爷?慕容焕?
叶安歌只觉得眼前一阵发花,一把扯下头上罩着的大氅,再反应过来时,慕容焕那双细长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颈间的印记,绕是叶安歌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与他有任何情感上的瓜葛,但就这样被他看见她的窘状,她依然觉得十分难堪,拼命挣脱束缚,眼中清泪顺着脸颊潸然落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掌轻轻按在她的背上,沿着她的背一遍一遍往下抚摸。
他什么也没说,但一股柔和的力量就从他的掌心传入她体内,温暖了整个身体。
叶安歌哭了多久,慕容焕就在她身边默默安抚了多久,哭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这才停了下来,吸了吸鼻子,埋着头不敢看他,“如今子时已过,主人请回吧。”
“我留下来陪你。”
叶安歌心中一惊,不知他这是为何,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他,只是香烛早已熄灭,整间屋子里漆黑一片,黑夜之中也看不清什么颜色,只是觉得他的目光好像异常的温柔。
叶安歌呆了呆,脱口问道:“主人这是何故?”
按在后背上的手顿了顿,黑暗中他轻叹出声,“我以为你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
叶安歌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却依旧看不清他眼中的波澜,而慕容焕也无声地看着他。
他的手反复揉搓着她的背,并不曾再进一步,他的声音低沉喑哑,“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可以现在就把我推开。”
叶安歌僵直了身子,一动也不能动,最终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让她最后再任性一次,无论明天会怎样,重要的是,现在这个人在这里陪着她。
这就足够了。
……
自那夜之后,楚博衍便再无任何消息,也未曾登门,引得叶安歌心里甚是惶恐,以为自己有所疏忽,竟让对方察觉到了猫腻,一想到楚博衍那一副唯我独尊的骄纵模样,叶安歌便浑身不得劲儿。
而慕容焕却告诉她,楚博衍虽是第一次来这烟花之地,但也明白其中的规矩,不会因为她小小的失礼就心生厌恶,他只是因为手中有几件棘手的事情而心烦,所以不曾外出寻欢作乐。
不见真龙的日子,叶安歌倒是乐得逍遥。
这一日,慕容焕又到访,在叶安歌居住的小楼上支起一把古琴,说是来教她弹琴。
叶安歌的琴技已属非常,但与慕容焕一对比还是略逊一筹,他不负“花间王爷”的称号,琴棋书画,逗猫养狗无所不精,甚至在奇门遁甲,算命占卜上也都是一把好手,倘若不是心里装有权势江山之争,定能做流芳百世的闲人名士。
慕容焕抬起右手,轻轻在古琴上拨动着,一首《凤求凰》从他手指中缓缓倾泻出来,叶安歌只听了两句,就伸出左手摁住琴弦配合起来,两人虽然从未合作过,这一曲弹奏得却如同琴瑟和鸣般和谐优美……
弹着弹着,慕容焕的身子不着痕迹地向叶安歌的方向倾斜了些许,左手缓缓抬起,就要覆在她的手背。
就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叶安歌却是把手一缩,道:“我想起来我找玉柔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叶安歌便急急起身,一路跑远了。
看着她慌慌张张离开的背影,慕容焕弹琴的手一顿,眸中光芒瞬间暗淡了下来,而后重新抚手弹琴,声音越来越急切激烈,最后竟是将琴弦生生崩断。
看着手指上被琴弦划出的伤口,慕容焕惨淡一笑,抱起琴起身离开。
据说,当年司马相如对卓文君一见钟情,便是用古琴绿绮弹奏了一曲《凤求凰》,两人终成百年之好。
只是,传言终归只是传言,司马相如与卓文君最后的结局又有谁真正明了呢?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虽然自从“金銮比试”后踏入酒肆的男客几乎踩破了门槛,但叶安歌依旧如天上的仙女一般遥不可及。
酒肆门口总有一个笑容憨厚,相貌普通的青年对每一个来找叶安歌的客人说,夕颜出门了,夕颜生病了,夕颜被人接走了……
如此种种理由,自然有不信的,但无论是不信的,还是找茬捣乱的,最后都会变成一块抹布被扔出门去,那位看似憨厚普通的青年在这时候往往都会补上一句:
“谢谢爷打赏,爷下次再来,小人必定亲自恭候大驾。”
而事实呢?
叶安歌戴着一定黑纱斗笠,悠闲自在地从集市里买了一只画眉鸟,正悠哉悠哉地往回走?
“夕颜。”
刚走到酒肆门口,居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叶安歌疑惑地转过头去,却看到攸宁一身男装打扮,正从轿子里探出头来,惊喜地看着她。
“攸宁。”叶安歌亦是惊喜非常,连忙摘了斗笠,飞跑过去,和攸宁抱在了一起。
“好久不见,你过得可好?让我看看……唔,身子似乎比之前清瘦了些,长得倒是更加貌美了。”叶安歌拉住攸宁上下打量着。
攸宁满眼含笑地看着她,“你呢?你过得可好?怎么突然戴上了斗笠,害我差点儿都没认出来你。”
“怕麻烦呗。”叶安歌嘿嘿一笑,将手中的斗笠递给邵晟元,拉着攸宁的手,兴高采烈地道:“你不知道我现在是京城里鼎鼎有名的‘状元’嘛?每天来找我的人可多了,不得不伪装自己,其实想来还是你最逍遥自在,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叶安歌虽是笑着说的这句话,眸中的神采却渐渐暗淡了下来,攸宁轻抚着她的手,叹了一口气,道:“你说我是逍遥快活,我又何曾真正快活过?大树底下好乘凉,那也要能攀附上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