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叶安歌低声唤他,见楚博衍睡得沉,便伸出手指轻轻挠他的掌心。
楚博衍迷蒙中略有些不耐,却口齿无比清晰地,低声道:“别闹。”
“皇上,楚恒王还等着皇上呢。”叶安歌贴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这一下,楚博衍便完全清醒过来,翻身望着叶安歌,笑了一笑:“朕竟睡得如此深沉。”
叶安歌捂嘴轻笑,道:“皇上睡得一点儿也不沉,刚听见楚恒王的名字便醒了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楚恒王才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呢。”
楚博衍抱住叶安歌,一个亲吻落上她的脸:“怎么连楚恒王的醋都吃?难道你是泡在醋缸里的不成?”
“就是爱吃醋,皇上既要了我,日后心里眼里便都只能装着我,若是不然,我定要闹个天翻地覆。”叶安歌嘻嘻哈哈地笑着道,没个正形。
而楚博衍却也是纵着她的小性子,道:“行,偌大的皇宫,随便你闹去。”
说话间,楚博衍已更衣梳洗完毕,屏退众人,他在叶安歌耳边悄笑道:“当然了,朕更希望你能在龙榻上同朕胡闹。”
这……
叶安歌脸上的红晕越来越红,望着调笑的某人,只能低低咒了一句:“皇上好生无赖……”
楚博衍见她如此禁不起挑逗,脸皮比窗户纸还薄,捏着她的鼻子柔声笑道:“朕还有更无赖的……六宫嫔妃也只有你能得此恩宠,日后可不得再胡乱吃醋了。”
说完,他微微笑着,一阵风般飘然而去。
楚博衍出了寝宫,一路负着手往前走去,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来到了议事厅。
里面,慕容焕似乎已经落座多时,正捧着一杯清茶细细品味。
“你来了。”楚博衍又恢复一贯冷漠桀骜,不苟言笑的面孔,缓缓点了点头,“等候多时了吧?”
慕容焕也不起身,只带着一股坏坏的笑容打趣道:“不算久,臣可是比朝堂上的那帮老家伙早了许多见到了皇上。”
楚博衍佯装没有听懂他话中的调侃之意,只淡淡地道:“这几日朕没有上朝,那些个老家伙又怎么编派朕了?”
慕容焕轻轻放下茶杯,轻声笑道:“皇上几日不上朝,可把臣累得够呛,当了一次言官,别人说什么臣就记什么,恪尽职守,不敢有半分懈怠,今儿可都带来了。”
慕容焕说罢便从衣袖里取出一个折子来,递给楚博衍,楚博衍伸手接下后,翻开细细看了一遍,不由得出声笑了起来,“这帮老家伙,朕不过要个人进宫而已,居然如此兴师动众,果然是日子过得太清闲了。”
慕容焕笑道:“可惜皇上这几天都不上朝,文武百官的唇枪舌剑可不就全都冲着臣来了,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可真不是开玩笑的,不过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不过受点口水,多洗几把脸也就行了。”
楚博衍瞪了慕容焕一眼:“狗屁!”
“是。”慕容焕应了一声,继续道:“臣日后定勤加修炼,继续放狗屁,绝不辜负皇上的期望。”
楚博衍笑着将桌上的砚台扔了过去,慕容焕轻巧地接过后,笑嘻嘻地又送了回来。
胡扯了一番,也该说正事了,楚博衍收了笑容,冷静地道:“慕容,朕打算与众爱卿共赏夜色,就由你来安排吧。”
慕容焕正把手中的砚台往桌案上放,闻言略怔了一下,于是问道:“皇上这是打算招安吗?”
楚博衍并不否认,继续说道:“范围小一些,十人以内,你拟个名单出来。”
“是。”慕容焕心里透彻,已经在盘算人选。
这时,楚博衍端起一杯凉茶,语气轻缓,犹如春风拂面,“之前让你查封锦瑟酒肆,可查出点儿什么?”
慕容焕怔了一下,道:“查到不少,皇上要的是……”
“花名册。”楚博衍轻轻呡了一口茶。
慕容焕眯了眯眼睛,道:“酒肆姑娘们的?”
“客人的。”
慕容焕面色一凛,缓缓开口道:“都查了,皇上是想要常在的……”
楚博衍没有开口,只略抬了一下眼睛,然后继续低头喝茶,仿佛眼前的茶才是最重要的。
“之前都没事,反正由皇上包着,别人也碰不到,只是今年二月回来后有些应酬,也都是普通的陪酒而已。”
楚博衍品着茶,语气越发轻缓:“能查着这些人的名册吗?”
“能。”慕容焕快速应道。
“朕以后不想再看见这些人。”
当楚博衍说这句话的时候,往往只有一个意思。
慕容焕十分清楚,可他愣是站着没动。
楚博衍诧异地抬起眼来望着他,挑了挑眉道:“怎么?忽然听不懂朕的话了?”
慕容焕脸上露出挣扎犹豫的神情来,支吾道:“皇上还是看了名册再说吧,这里面的客人有权贵,有臣……也不敢动的权贵。”
听见慕容焕的这句话,楚博衍心头莫名一跳,眼皮子也跟着一跳,“谁?”
“镇国将军,庄澜越。”
楚博衍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庄澜越?”
“是,今年二月后的事情,名册中记载,将军曾多次出入锦瑟酒肆。”
慕容焕说得很含蓄,但楚博衍心里明镜似的——夕颜是锦瑟酒肆的花魁,庄澜越不去找她又去找谁?这么说来,那一夜她手腕上的红痕,很可能也是庄澜越想要做些什么而留下的……
深幽的瞳孔一瞬间收缩得和针眼似的,然后又霍然放大!
只是,楚博衍在注意到慕容焕的视线后,便若无其事地转开了头,眸子也恢复如常,只是将手中的茶杯重新放在桌上,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容焕一直关注着楚博衍的神色变化,而后想了想,轻轻叹道:“皇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将军虽然犯了忌讳,但所为不知者不罪,臣以为不当以此论处。”
楚博衍抬头看了慕容焕一眼,面无表情。
“况且将军乃是朝之重臣,对皇上忠心耿耿,请皇上三思。”
楚博衍奇怪地看着慕容焕,缓缓道:“朕没想法你竟然会替他求情,你们二人不是向来不合吗?”
慕容焕肃然拱手,道:“臣与庄将军时常因国事见解不同而多有争执,说到底不过是政见不和罢了,而庄澜越与锦瑟酒肆之事,臣也只是就事论事,不敢因私废公。”
“好一个就事论事,因私废公。”楚博衍似乎有些疲惫,身子往后倚靠在椅背上,“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旨意……”
“勾掉庄澜越,其余照旧。”
“臣谨遵谕旨。”慕容焕低下了头,掩去眼中浮现的得意,翩翩而去。
门外一个小太监见屋里许久没有动静,探了一下头,正好触到了皇上冷冰冰的眼神,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立刻缩了回去。
“出来。”楚博衍轻声道。
小太监吓得扑通一声跪在门槛上,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磕头磕个不停,而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已经来到近前。
“去把安常在叫起来,让她陪着朕用膳。”
“还有,传镇国将军庄澜越入宫。”
小太监如蒙大赦,一路小跑着去宣旨。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叶安歌在接到旨意的时候,连忙起身梳洗,前去陪着楚博衍用膳。
楚博衍已在前厅入座,见叶安歌只穿了一件淡绿色的纱衣便过来了,不由得眼前一亮,好一朵出水芙蓉,实在是美哉美哉,只是他面上依然恬然,看不出有什么波动,只淡淡地吩咐宫人拿了软垫来坐。
叶安歌却不管忙活的宫人们,一双干净清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明黄色衣袍下健硕有力的大腿,一眨也不眨。
楚博衍见她如此,不由得笑了起来:“怎么?想坐在朕的腿上?”
叶安歌微微偏了一下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目光顽皮又娇懒,让人无法拒绝。
楚博衍嗤笑着摇摇头,道:“你竟也学会这招了。”说罢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叶安歌过来。
叶安歌就像是得了蜜糖的孩童,立刻欢天喜地地过去,轻轻地坐下,顺势在楚博衍颈间蹭了蹭,舒服的叹出气来。
楚博衍心念一动,不由得紧紧地搂住她的小腰,过了一会儿,才松手放开。
叶安歌笑眯眯地伸手夹了一筷子的菜,用手护着递到楚博衍面前,道:“皇恩浩荡,夕颜无以回报,只好用此借花献佛了。”
楚博衍坦然受之,轻轻笑道:“你反应倒是快。”
叶安歌眨巴眨巴眼睛,眼波流转,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楚博衍心情大好,薄唇上扬的弧度也大了些,附在她耳边亲昵地道:“不过,朕觉得筷子很多余。”
叶安歌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话语中的意思,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双颊微微有些发烫,“好多人看着呢……”
“朕在这儿,他们敢说什么?”
叶安歌知道他一旦决定的事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好从桌上挑了一粒粉蒸牛肉丸子夹起来,轻轻地用自己的口咬住小半边,再用袖子掩住喂过去。
楚博衍坦然用双手抱住她的细腰,一口一口地将肉丸子吃掉,待最后一口嫩肉滑下咽喉,楚博衍又意犹未尽地就势卷过叶安歌的小舌吻了过去,唇齿纠缠,直吻到她整个人差点瘫软在腿上……
这时——
“臣庄澜越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安歌一听此声,顿时有些慌乱,第一反应就是要从楚博衍的腿上站起来,当他注意到楚博衍审视的目光时,不得不随口找了个理由,解释道:“有人来了,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叶安歌下意识地不想让庄澜越见到她这副模样,或许是自尊心在作怪,只想让他心里永远记着那个快活飞扬的桉戈,而不是如今的安常在。
而楚博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两个字:“坐下。”
他的语气虽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与倨傲。
叶安歌看着他,手掌渐凉,许久才扶着桌子又缓缓坐了下来,大半个身子几乎悬空在外,只有小部分坐在了楚博衍的腿上。
楚博衍似乎不太满意她的表现,轻轻皱了皱眉,大手握住她的腰拉过来一些坐实了,这才对着门外道:“爱卿快快请进。”
庄澜越推门进来后,看见叶安歌也在不由得怔了一下,再看见两人的姿势,一张老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叶安歌早在庄澜越进来的时候便垂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外界发生了什么都与她无关。
庄澜越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生为难,只得讪讪地自嘲道:“臣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不。”楚博衍立刻出声道,“是朕叫你来的,既然来了,爱卿就一同用膳吧。”
他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宫人抬过食案,酒食鱼贯而入。
庄澜越不过略一踌躇,便双手抱拳,扬声道:“谢皇上恩赏。”说罢便撩开下摆坐了下去,风卷残云地吃了起来。
楚博衍微微一笑,从桌上拿起一杯酒来,送到叶安歌唇边,柔声道:“你也喝吧。”
叶安歌原本一直低着头,身子微微有些僵,但一直保持得很好,并不算失态,听到楚博衍的话后抬起头来,对着他轻轻一笑,口吻分外暧昧:“如果……皇上不介意的话……”
楚博衍只是笑笑,并不说话,同时又递了递酒。
叶安歌不再推辞,就着杯沿喝了半杯,楚博衍又立刻撤了回去,就着刚才她饮过的印儿缓缓喝了剩下的半杯,叶安歌凝视着他的举止,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
在两人不停地眉来眼去和旁若无人地调情中,庄澜越一直埋头狼吞虎咽,吃得分外豪爽,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两人那些暧昧无比的举动。
楚博衍满意地将酒杯放下,看着一直狼餐虎噬的庄澜越,笑了一笑,抬抬下巴,道:“爱卿果然豪迈粗犷,连吃顿饭也如狂风扫落叶一般,难怪世人都称镇国三军是虎狼之师。常在,看见将军如此英姿,心中是否仰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