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本来有点奇怪的,现在也决心不去管他们的闲事了。
“是非全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若要想一路平安,就千万不可惹是生非,以及多管闲事。”
李白喝完了最后一碗,只等他叫的面来吃完了就走。
就在此时,只听“砰”的一声,那艘快艇居然笔直的往画舫上撞了过去。
窗子里坐着的那正在调弄着白鹦鹉的丽人,被撞得几乎跌了下去。
那四个大和尚却已跃上画舫,凶神恶煞般冲了进去,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却又听不出骂的什么。
就连笼里的白鹦鹉,都已被吓得吱吱喳喳,又跳又叫,那丽人更是已被吓得花容失色,全身抖个不停,看来更楚楚可怜。
这些大和尚偏偏不懂怜香惜玉,有一个竟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仿佛想去抓她的头发。
哪里来的这些恶僧,简直比强盗还凶,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前,居然就敢这样欺负一个可怜的单身女人。
这种事若再不管,还谈什么扶弱除强,行侠仗义?
李白轻叹一声,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还是纵身一跃,飘飞过去。
“啊……”
大眼睛的小姑娘,惊呼还没有完,李白已凌空翻身,轻飘飘的落在画舫上。
四个大和尚中,有一个正留在舱外观望,看见有人过来,立刻沉着脸,低叱道:“什么人?来干什么?”
这和尚一脸金钱麻子,眼露杀机,看来就不像是个清净的出家人。
李白淡淡一笑,也不废话,轻轻一挥手。
啪嗒!
眉心被李白的指头戳中,和尚颓然倒地。
船舱突然传出那丽人的惊呼:“救命呀,救命!这些凶僧要非礼我!”
“好!”
岸上有人在鼓掌,却也不知是不是那个大眼睛的小姑娘。
李白还没有回头去看,船舱中已有两个大和尚冲了出来。
这两人身法矫健,出手更快,忽然间,两双钵头般大的拳头,已到了李白的面前,只听拳风呼呼,果然是招沉力猛。
砰!砰!
李白再一挥手,只听“扑通、扑通”两声,两个和尚又掉入水中。
剩下的一个和尚,刚抢步出舱,脸色已变了,也不知是出手好,还是不出手好。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这看来斯斯文文的少年人,竟有这样一身惊人的武功。
他简直从未看见过,任何一个少年人,有这样的武功。
李白也在看着他,这和尚年纪比较大,样子也好像比较讲理,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伸手打人。
因此,李白对他也比较客气,微笑着道:“你的伙伴都走了,你还不走?”
这和尚点点头,长长叹息了一声,忽然问道:“施主高姓?”
“我叫李白。”
和尚又叹了口气:“李施主好武功。”
李白笑道:“马马虎虎,还过得去。”
和尚忽然沉下了脸,冷冷道:“但李施主无论有多么高的武功,既然管了今日之事,以后只怕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哦?”
“施主难道看不出,贫僧等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和尚当然是从庙里出来的,除非你们不是和尚,是强盗……”
这和尚狠狠的瞪了李白一眼,什么话都不再说,抱着那个昏迷的同伴,突然跃起,扑通一声,也跳进水里。
李白又笑了,喃喃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看来这和尚倒蛮够义气。”挥了挥衣裳,想走,又想过去问问那白衣丽人有没有受伤。
他正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船舱中已有人在呼喊:“李公子,请留步。”声音如出谷黄莺,又轻、又脆、又甜,和她喊救命的时候大不相同。
李白轻轻咳嗽了两声。
要说重要的话时,他总喜欢先咳嗽两声。而且,在没有话说的时候,先咳嗽几声,也是种很好的法子。
谁知那白衣丽人却已走了出来,手扶着船舱,凝望着他,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关切,柔声道:“李公子莫非着了凉?这里刚巧有京都来的枇杷膏,治嗓子最好。”
李白连咳嗽都不敢咳了,勉强笑道:“不必……我很好。”
白衣丽人嫣然道:“公子,你本来就是个好人,我知道。”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没有病。”
白衣丽人笑得更甜:“没有病就更好了,船上还有一坛陈年的竹叶青……”
李白赶紧道:“不必,不必客气,我正要告辞。”
白衣丽人垂下头,轻轻道:“公子要走,贱妾当然不敢拦阻,只不过,万一公子一走,那些恶僧又来了呢?”
李白没话说了。要做好人,就得做到底。
此时,岸上有人在叫:“船上那位公子的酒钱,一共是一两七钱,还没有赏下来。”
白衣丽人笑道:“公子的酒钱,我……”
李白赶紧道:“不行,不必客气,我这里有。”
要女人付酒钱,那有多难为情。他出手救人,难道是为了要别人替他付酒钱?这种事,是千万不能让人误会的。
………………
陈年的竹叶青,的确是好酒,光是颜色看来已令人十分舒畅。
李白赶紧低下了头喝,喝完了这杯酒,他才发现,这艘画舫不知何时竟已荡入湖心,要走都已来不及。
何况现在她已将他当做朋友,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已告诉了他:“我姓花,叫夜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
李白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让自己放松一天。
明月。
西湖的月夜,月下的西湖,画舫已泊在杨柳岸边。
人在沉醉,也在沉睡。
李白只知道自己被带下了画舫,被带入一间充满了花香的屋子里,躺在一张比花香更香的床上,却分不出是梦是醒。
旁边仿佛还有个人,人也比花香。
这花儿,是不是夜来香?
他分不清,也不愿分得太清。管它是梦也好,是醒也好,就这样一份朦朦胧胧,飘飘荡荡的滋味,人生又有几回能够领略得到。
夜很静,凉如水,风吹着窗户,窗上浮动着细碎的花影。
旁边仿佛有人在轻声呼唤:“李公子,李白,郎君……”
李白没有回答,也不愿回答,不愿清醒,但他能感到身旁有人,然后就有一只带着甜香的手伸过来,像是在试探他的呼吸。
他的呼吸均匀。
那手在他脸上轻轻晃了几下,人就悄悄的从床上爬起来。
那是比花更美的人儿,长长的腿,细细的腰,乌云般的头发披散在双肩,皮肤光滑得就像是缎子。
连月亮都在窗外偷窥,何况人?
李白悄悄的将眼睛睁开一线,忍不住从心里发出赞赏之意。
幸好他没有将这赞美说出口来,因为他忽然发现,花夜来竟悄悄的提起了他的衣裳,用最轻巧的手法,将他衣袋中的荷包拎了出来。
然后,她就悄悄的走到窗口。在窗台上摆着几盆花,是不是夜来香?
她迟疑着,居然将第二盆花带着泥土,从花盆里提了起来。
然后,她就用最快的动作,将李白的荷包塞入花盆里,再将花摆进去,将泥土轻轻的拍平。现在谁也看不出,这盆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她轻轻的吁了口气,转回身来的时候,脸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她笑得真甜,简直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只可惜,李白这时已不能欣赏。他已闭起眼睛,鼻子里甚至发出一种轻微均匀的鼾声,正是喝醉了的人发出的那种鼾声。
花夜来站在床头,满意的看着他,现在似乎已希望他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