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在钟旻心中是山是太阳是信仰是光明。
钟旻也想,若自己有日能为官,必定以父亲为榜样。
可是,终究是不一样的。
钟山的意思很明显:或许钟晟是对你下了狠手,但是那不重要,钟府最重要。
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大局为重。
嫡庶当真如此重要吗?
钟旻到底是个凡人,父亲对他的伤熟视无睹,却还要救钟晟。
钟旻心痛如刀割,心也干涸起来:“儿子明白了。”
钟山面色淡淡:“此事你无需插手,下去休息吧。”
他的爹不是他一个人的爹,他忽然意识到,钟山根本不把他当成一回事。若走投无路了,钟山可能会牺牲他来救钟晟。
钟晟的命是命,他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钟旻回到住处,梁施施忙迎了上来,见钟旻伤口又渗血了,心里一痛,眼泪不知觉流了下来:“来人啊,唤大夫来。”
钟旻没有生气的眼睛像是找到了让自己生下去的欲望忽然亮了起来,一把将梁施施抱在怀里:“事到如今,也只有你真正的关心我了。”
伤痕斑斑,不止是身,还有心。仅有的温暖让钟旻活了过来。
处理完伤口,梁施施见钟旻心事重重,想要为之分担,又怕让钟旻觉得自己太多事。
钟旻反倒自己开口了:“爹不让我插手此事,大哥怕是不日就要出来了。”
梁施施替钟旻难受着:“多事之秋,能理解爹的做法,你别太伤心。”
钟旻神色黯然,轻轻点头,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是啊,要理解。”
他将梁施施轻轻抱在怀里,在梁施施看不到的地方,钟旻的眼神阴鸷可怕,就像是黑暗中老鹰盯着猎物的眼:“只要我们好好的,没什么是不能理解的。”
...
近些日,段琴心里颇为难受,坐立难安。
那季道域关了小半个月,居然无罪释放了。
出来后,季道域行为收敛不少,只闷头炼丹,不举办祭祀也不在众臣面前出现,仿佛不存在一般。
起先,大臣们联名弹劾,请求处死季道域。
后,有人传出,不老仙丹有了眉头。
那些人的坚持纷纷松动,为了能分一杯羹,只怕讨好季道域还来不及。
邵遐举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人得向前看,得为自己着想。
季道域声明,此仙丹只能让人的容貌发生些微改变,效果不会太明显,还有出现一些幻觉,但不伤害身子。
所谓幻觉,就是会出现自己所想看到的人或景。
李承怀开始有所顾虑,但听到此话,坚决服用了第一颗不老仙丹。
他微眯着眼睛,神色放松,开始说一些深埋在心中的话:“季道域,你知道吗?今天审问了钟晟,他说了一些,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可我却不想杀他了。”
季道域:“什么话?”
李承怀:“他骂钟旻是个可恶的庶子!朕也是庶子!朕气了一会儿就不气了。”
季道域引导他:“为何不生气?”
李承怀轻笑,眼里带着柔和的光:“不告诉你。”
他似是见到了想要见到的人,表情还是笑着,眼泪却汩汩的流了下来。
嘴巴喃喃自语,似是渴求似是恳求,更多的是卑微:“你来了,你怎么瘦了...我不许你走!!!”
这一喊,李承怀回过神来。
这一幻觉仅仅片刻。
季道域问:“皇上可是见到了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李承怀微微出神:“恩。”
他抬头看向季道域:“朕有没有同你说过,国师给人的感觉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正因为如此,李承怀莫名的相信季道域,甚至不顾龙体服了药。
季道域轻笑:“微臣常年带着面具,皇上从未见过微臣的脸,又如何得知我与你的故人像?”
“感觉。”李承怀起身,欲走,回头看向季道域:“若朕想要看国师的脸呢?”
季道域当即要摘面具:“只怕微臣的脸吓到皇上。”
“不用摘!”李承怀吩咐道:“就这样挺好。”
有时候朦胧的感觉让人心存希望,一旦接近事实,反而支离破碎。
“微臣恭送皇上。”
季道域抬眼时,眼神微微冷凝看向李承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