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轿内,宋灼坐在马上。
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
风很轻盈,太阳很轻盈,林晚晴的心情也是轻盈的。
如果路能更长点,时间能更慢点,就好了。
最好就在这一刻静止。
马车动荡间,帘子晃动,她能瞥见与她并行的宋灼的好看的脸。
她幻想着,宋灼这是再约她去游湖的路上,她还是林府少不更事的大小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很快就会成亲,每日她睁开眼都能看到他。
这么一想,心里美妙的嘴角时刻都是弯着的。
她的手轻轻在空中比划,画宋灼的眼,鼻子,嘴巴。
愿你一生安宁,林晚晴在心里轻轻说。
到了宫门,林晚晴下了轿子,她深吸一口气,迎着风,迎着宋灼的眼光,鼓起勇气,终于说上第二句话:“谢谢宋大人。”
“不必客气。”
那是,林晚晴,第一回发自内心的笑着走进这偌大的牢笼。
宋灼绝对想不到,这区区几个字的对话,于林晚晴而言,多么珍贵。
她想,有生之年,她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勇气和运气才有了今日和宋灼的相见。
这样,就足够了。
她再也没有执念了。
她轻轻的哼着小调儿,踩上凳子,而后,踢翻了凳子。
林晚晴上吊自杀了,林夫人在家里疯了。
段琴愣愣的发呆了一上午,天也开始下雨了。
终究,这辈子,欠林晚晴的还不清了。
邵旭去了地牢,林连泓佝偻着身子,一夜之间仿佛老了许多。
邵旭嘲讽的笑了笑:“你也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了?”他盘腿坐在牢外,就像和友人闲聊一般:“我被赶出京城时,孤身去了边疆,没多久,老头子的死讯就传来了。我就像你这样,失了魂似的。那时我就在想,我这人哪吃不得亏,别人让我家破人亡,我得让人家族全亡。”
林连泓目光呆滞的看了他一眼:“左相不是我杀的。”
“事到如今,林大人还要说谎吗?”
林连泓惨然一笑:“你害了我的晴儿我的夫人。”
邵旭:“要怪就怪他们是你的亲人。”
林连泓:“你过来些,我告诉你一些你想要知道的事。”
邵旭凑过耳朵,忽然,林连泓掏出刀,邵旭本能的一躲,他以为林连泓要杀他,可偏偏林连泓将刀送入了自己体内:“你,也别想好过。”
邵旭微微睁大眼睛,这人为了给妻女报仇,为了陷害自己,居然自杀?
林连泓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放声大喊,他的手狠狠的攥住邵旭的胳膊:“救命。”
狱卒进来,便见这场景。
邵旭挣脱不来,便狠狠推了林连泓一把,林连泓往后倒去,刀子一样的眼神瞪着他,瞬间没了气息。
邵旭眉眼微沉,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了。
段琴这头得知林连泓也死了,还是被邵旭那个狗日的害死的,她气的恨不得立马将邵旭杀了。
她曾在小欧记忆里看过一白衣公子同林连泓说话。
在小欧的视角,只看到那人的背影,手中拿的便是她现在身上带着的从季秦淮那里抢来的笛子。
原本她想着林连泓若有事,这白衣公子不可能不救林连泓,到时顺藤摸瓜,或许能知道点什么。
可偏偏,害了林晚晴一家。
程光末几乎日日坐立难安,难以入睡。
如果邵旭死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思来想去,他认识的所剩无几的人中除去那些没良心的,能救邵旭的只宋灼了。
他约宋灼私下见面,宋灼赴约了。
“我希望你能救邵旭。”
“不救。”
程光末咬牙:“这是你欠他的!”
宋灼:“可我这人,欠债一向不爱还。”
程光末当即跪了下来:“求你,救救他。”
宋灼嗓音懒懒的:“当初你有难时,他并没有帮你。你也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此举又是为了什么?”
这天下没有白救的人,要救,就得拿出诚意,尤其对象还是宋灼的时候。
程光末:“我骗了他!你满意了吧?是我害得他入狱!是我不择手段!”
程光末吼完就泄了气,声音沙哑无力,终于说到重点上:“左相不是林连泓杀的。”
程光末偷偷去看邵遐举尸身时,无意窥见这个真相。
有个人,站在邵遐举尸体前,借由灯光,程光末看得很真切,是付闯,那个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也是公认的与左相政见不和的人。
他提了壶酒,倒了两杯,拿起其中一杯喝起来:“你就这么去了,可悲可叹的是,到死,你的尸身也无法完整。”
他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玉壶,洒在邵遐举身上:“只要我还在,京城就不会乱,王朝就不会倒!你的灵魂无拘无束的离开吧,你已经尽力了。”
程光末说完,表情悲痛:“阿旭来找我,我很高兴。我故意引导他,是林连泓害死的左相,可他说他知道。我也就将计就计,为我爹报仇,可谁曾想,阿旭居然明目张胆的去杀林连泓?他脑子缺根筋吧?”
宋灼:“你脑子才缺根筋,跑来找我救邵旭。”
程光末急了,语气里是哀求:“就这一回!日后互不相干!”
宋灼:“现在本就是互不相干。”
程光末:“我现在担心的是,皇上让付闯负责彻查此事,若他真的对左相有什么仇什么怨,只怕阿旭会死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