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哓牙关咬紧,说话的声音干涩无比。
“能让我见见他么?我想知道,我的肾到底给了什么样的一个人。”
秦哓指着一旁的玻璃。
医生扫了一眼,将抽好的五管血放好,口罩下的声音沉闷机械。
“这个你需要和他们商量,我无法做任何决定。好了,回去休息吧,晚上断食断水,明天早上九点开始手术,做好准备。”
秦哓又被带走了。
穿过走廊,他看着脚下这纯白的地板还有周围那纯白的墙壁,这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白的晃眼,白的心慌。
他径直往前走着,就在快要进入病房的时候,一抹同样身穿病服的身影走身后走过。
这是秦哓第一次在这里看到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人,他回过头,却只看到那人的侧脸。
这就足够了。
他下意识瞳孔放大,目光紧紧的落在那半张脸上,一个名字就在嘴边,直接脱口而出。
“林今墨!”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叫彻底打破了这间医院的死寂。
没喊之人的脚步停下来,垂下的头缓缓抬起,又转过来,看向秦哓。
这一刻,四目相对,秦哓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不顾身后护士的阻拦大步走到林今墨面前,隔着些距离,对方目光沉寂又荒芜。
“秦哓。”
男人看起来一点也不诧异,苍白的脸上看不到半点血色。
没有拦着,秦哓开口直接问。
“你也是来做手术的?”
“嗯。”
“他们要从你身体里取什么?”
“什么都要,只要是他需要的。”
秦哓敏锐的捕捉到最关键的字眼。
“他?你知道他是谁?”
林今墨不再开口,因为走廊里已经出现了几个保镖,正朝着他们慢慢走来。
秦哓知道,错了这次机会他可能就活不到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了。
他喊着。
“孤儿院那些死去的孩子是不是和我们一样?!”
林今墨没有来得及回答便被强硬的带走了。
可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回到房间,秦哓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爆炸了。
他的猜测没有错。
将他们养大的那所孤儿院背后,是一个庞大又神秘的组织。
他们为这个世上最有钱有势的人服务。
而他,就是用作服务的商品。
秦哓默默坐在床上,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腹部。
凭什么……
凭什么这时他生来的使命?
他是人,活生生的人!
第一次被带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所有能逃的办法都想尽了。
可最后,他总是会被找到,回到原点。
回到原点的他会被带进这间医院,那些人会给自己注射一针又一阵致幻剂,让他日日夜夜被困在自己的最恐惧梦魇之中,根本逃不掉,也根本醒不来。
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最后让他产生了自杀的念头。
他不想做一个移动的器官供给站。
他想自由自在的活着。
于是在今年春天,他选择服毒自杀。
可就在生命快要终止的那一刻,一群人破开他的家门冲了进来。
他被送进了医院,三个小时后,安然无恙的醒了过来。
等他意识到自己连死都死不掉的时候,秦哓意识到,原来之前从狗嘴里抢吃的还不是他人生中最凄凉的时候。
就像现在,他明确的知道自己第二天就会失去一个肾,第二天就会变成一个永远无法奔跑运动的人,可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默默等待。
甚至,他连自己的肾给了谁都不知道。
明天是肾,或许后天就是心脏。
对方不仅仅践踏着他的自尊和生命,甚至还在夺取自己身体一部分的时候,轻飘飘的丢下一句。
这是你生来的使命。
“呵……”
短短一夜,前来查房的频率高达两小时一次,显然这些人是担心秦哓在手术前自杀。
纯白的病房内就连墙壁都是橡胶质的,屋内除了一张没有棱角的垫子其他什么都没有,换衣服的时候身上的金属物品都被尽数收走。
再加上两小时一次的检查,秦哓第二天一早就被送上了手术台。
他知道,那个一直在背后掌控他的人会出现在另一张手术台上。
当头脑还是眩晕的时候,他扭过脸,努力去看一旁被推进来的人,朦胧模糊中,他看见了一张男人的脸,眉眼,棱角,线条,与他自己,一模一样。
是梦么?
不等确认,眼前一切尽数消散,化作一片虚无缥缈的空茫。
再醒来时,他躺在床上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又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东西。
而接下来,他知道,如果那个人需要,他还会陆陆续续的失去更多的东西,直到失去生命。
过来检查伤口的医生给他注射了一支蓝色药剂。
秦哓一动不动的看着,黝黑的眸子里全是浓郁的不甘与仇恨。
医生垂眸看了他一眼。
“接下来半个月你就待在这里修养,期间手机,电脑等一切通讯设备都会被没收,我们会给你安排娱乐活动。”
医生离开,锁上房门。
秦哓就这么静静地躺着,睁着眼睛看着头顶那一片无尽的白,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更是一片空洞。
十分钟后,警报声响起。
不到三十秒医生赶来,打开房门一看,病床上已经被鲜血浸湿,而瘫在床上的男人无声无息的闭着眼睛,垂在一旁的手还在不断的滴着血,一个小时前才被缝合的伤口此时已经被蛮力撕裂,狰狞又血腥的刀口之中还在不断地流血,看着眼前的出血量,男人很快就会死亡。
在场的医生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场景,冷静又迅速的展开急救,手术室的灯再次亮起,门外,一个身穿白色高定长裙的女人面露担忧。
“他不会死吧?”
医院领导亲自过来安抚。
“放心吧太太,您要相信我们医院的实力,不管他怎么折腾都死不了,不用在这里等着,出来后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女人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个我们可是等了二十多年,千万不能出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