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瑶现身出来,就那么轻轻落落的站在元念面前。
元念本来还在料理身上的着装,忽然停了手上的动作,望着靖瑶道:“瑶儿,许久未见了!”
对于元念而言,他们确实分别多日,花灯节游玩是去年秋天的事了,如今春天已过去大半,隔了这许多个日日夜夜再见,元念的心里不能平静。
然而于靖瑶,离别也不过是她回了趟天宫,似乎隔天都算不上,于是她笑着回道:“人间的日子经不起消磨,太快了,你竟清瘦了些,想来这将军府的三公子到底不如天宫的鹿王好做?”
元念无可奈何的一笑,道:“一言难尽!”然后引着靖瑶坐下。
靖瑶看一眼元念脸上已经不像样子的脂粉,笑道:“瞧你,把自己照顾成这样了。”说着一挥手把那些路七八糟的东西清掉,元念又是原来的俊逸模样了。
靖瑶好意出手帮忙,人家却不怎么领情,道:“难道不是你给弄成这样的?”
元念又顺道扯到别的幽怨上去,“在穆夫人跟前时,你为什么不出手,害我挨了一顿鸡毛掸子。”说着还“哎呦”“嘶哈”的惨叫几声。
靖瑶一面心疼他要看看他的伤势,一面分辩道:“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怎知你一个仙子竟能被凡人教训。”
靖瑶对凡人元念确实一无所知。
那日因着一场大火他们走散后,靖瑶以为元念找不到她已经先行回天宫了,于是借着千丝羽回了凤屐山,各处一打听,才知道元念并未回去。
于是又重回凡间,她先是去了李玉合的家中,被告知元念已经随杨靖平去了都城,救了穆修远的命,并和他结拜为兄弟,还成了将军府的三公子。
靖瑶又匆匆来到找来穆府,恰好遇到要去天香阁的元念和凌烟,于是就一路跟随,后来甚至还委身为侍女为元念描眉画目,当时她以为元念能识破自己的伪装,为了逗趣才会那么问,靖瑶也有意和他玩一会儿,于是就又躲起来了。
直到看到元念被穆夫人打,她才意识到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仙子自有灵力护体,凡人的物件寻常是近不得身的。眼前的元念,显然已是个凡人了。
元念就也原原本本把自己在人间的遭遇都告诉了靖瑶,然后问了靖瑶凤屐山的情形。其实元念是有点犯糊涂了,他在人间待了这半年,天宫也不过才缺了他几盏茶的功夫,能有什么变动。
元念又问:“婆婆如何了?”
靖瑶一边拨弄着自己的头发,一边道:“婆婆睡醒后来过一趟,我说你出去了,她就回自己屋了,临走前要你回来后去见她,我只好应着。”
元念突然有些难过,道:“我这么个凡人样子,该如何去见她。”
靖瑶握住他的手道:“念念不必如此灰心,只要我们回去,父帝、师父、大长老他们总有办法帮你恢复仙身的。”
她又忽然记起些别的事,道:“我来之前,敬山仙翁到了水月阁,而且径直找到婆婆,好像有什么急事相商的样子?”
元念也觉得奇怪,“敬山仙翁!他找婆婆做什么?”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二人心里想的事却不在一处,元念还在琢磨着敬山仙翁和玉什婆婆之间的事,靖瑶却开始放不下“罗姑娘”三个字。
她把自己靠近元念怀里,然后道:“念念,罗姑娘是谁?她和你有什么瓜葛吗?”
元念听出了靖瑶话里的意思,也十分了解她的脾性,就搪塞道:“哦,她是修远的表姐,论理我也该唤她作‘表姐’,但惯于叫他‘罗姑娘’了,她并不介意。”
明摆着避重就轻,靖瑶又岂是好糊弄的,望着元念嘀咕了句:“看来这位罗姑娘还真不是一般人物!”
虽未谋面,靖瑶已莫名的对罗子梅存了三分敌意。她猜想着,大概元念和她分别的这半年里,罗子梅已经占去了一点他的心思。
元念觉察到靖瑶眼神里的探寻,忽然抱住她道:“我们许久未见了,先不要再为其他不相干的忧心费神了吧。”
说着双双躺倒下去,靖瑶伸手灭了蜡烛。
屋子里暗下里,有淡淡的月光照进来,陪伴着夜的宁静和久别重逢的欢愉。
一夜无风到了破晓,已经能隐约听到一些下人早起做工的动静,元念清楚天快要亮了,再看身旁,不知何时靖瑶已经走了。
这日清晨,靖瑶按照和元念商量好的那些说辞,早早候在穆府门外,然后当着府里上上下下所有的面上演了一回兄妹重逢。
穆继英当然为元念高兴,失散的家人都够重聚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从此元念的身边又多了一位亲人。
穆夫人虽然平日对元念总是冷言冷语没有好脸色,但待靖瑶却不薄,话里话外尽是关切和同情,只为这对兄妹是家中遭难又不幸走散、各自天涯沦落的。
她还特意叮嘱齐管家在穆修远的院子里另外收拾出一件宽敞的屋子让靖瑶住着,以便于她能时常见到自己的哥哥。
穆修远自见到靖瑶后,才真正知道何为“一见钟情”。
他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望了靖瑶许久,靖瑶款步前行,他的双眼就跟着她各处走动;靖瑶笑时,他也跟着笑;靖瑶走远不见了,他还立在那笑呢,因为心头还有个倩丽的身影在晃动呢。
就连方玉催着他去兰园听学他都一动未动,像是魂魄已经离开他跟着那抹倩影去了似的。只在心里道:好一个翩跹婀娜顾盼生辉的姑娘,竟比罗表姐还要机俏灵动几分。
虽然靖瑶被这样暗暗的念着恋着,但她自己却有些失望,她还没见到那位“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