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上次蒋顺熙称呼自己为公主,这是不把自己当朋友看的意思,更是言明与自己相交不过是两国之间维持的礼仪而已。安图雅很聪明,她并不是想要在称呼上先套什么亲近,她是想得到蒋顺熙这个人,所以她可以等,不需要身份上的枷锁,等到蒋顺熙把她当做朋友为止。
安图雅心知西域多少男儿都自己有爱慕之情,只要她点头,无论多么珍贵都有人双手捧着能送到她府中,可是她从来都不喜欢。她是草原上的娇鹰,是悬崖边的雪莲花,父王也以她为傲,她见过的人,只要蒋顺熙能与她相配。
他极是俊美却又冷傲清绝,武功远远在她之上,她欣赏他,也喜欢他。父王说过,喜欢的东西就在那里,你不主动他不会自己来让你握在手里,你要自己去争取,就算是不折手段。
或许是近日安图雅来的频繁,而王爷又没有明令禁止,所以赵芹敏来的时候,门口小厮只通知了一下老管家,老管家也就自作主张小心眼地报复性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她进去了。
赵芹敏私以为是蒋顺熙的授意,一路畅通无阻地就进了正院,一脚踏进正门,满面笑容地叫道:“策哥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安图雅眉心一挑,含着似嘲的笑意看向来人。
蒋顺熙正与安图雅交谈,他已多年未出郢都城,而她却又是无忧无虑的草原公主,见识可见一斑,这让他很是敬佩,又是向往。
安图雅极有分寸,一言一行都不曾逾越,阔谈之间也是寻常的语调音色,蒋顺熙也只当她是想在西京交个朋友,所以也不曾设防。
冷不防被突然出现的赵芹敏打断,他抬头看她,冷声问:“谁让你进来的?”
蒋顺熙和那个安图雅靠得那么近,举止那么亲密,原来她刚入正院时的言谈声就是他们所传出来的,就像鲁月婷一样,短短几日蒋顺熙就和别人关系那么亲近,而从出生起就一直陪伴青梅竹马的自己,却始终离他那么远。甚至因为这两个女子,自己和他是越来越远,再无相近的可能。
她所有的努力好像都是游戏,只有其他的人才能得到蒋顺熙的关注,赵芹敏有些委屈,憋着嘴好像要哭出来似的:“凭什么这个女人可以进来,我就不可以!”
“休得无礼。”蒋顺熙语气很是冷漠。
“策哥哥,你怎么帮外人说话!”赵芹敏气极了。不过是一位西域公主,西域已经臣服了西京,一个小小的属国,再是公主又怎样,怎抵得上她当朝郡主的身份。
“西域与我朝交好,哪来什么外人之分。赵芹敏,注意自己的身份。”他最是见不惯赵芹敏仗势欺人时的模样,更且在使者眼里,没得给人留下西京待客不周的说法。
赵芹敏听言更觉蒋顺熙偏心,尖叫道,“她本来就是外人!”见蒋顺熙皱眉更是表露不满,她满腹委屈得不到疏解,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使臣觐见,见的是陛下,哪有来见王爷的道理,她分明是别有居心。”
安图雅笑了笑,越过蒋顺熙走到赵芹敏前,与她面对面,面上是一贯的恬静淡然,轻声问道:“敢问郡主,我是有什么居心?”
自从对蒋顺熙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后,安图雅就遣人将他的基本情况查了个底朝天,知道眼前的这位赵芹敏郡主乃西京王朝权势最大的南阳侯之女,而且仰慕蒋顺熙已久,痴心不改,刁蛮任性,单纯又蠢,十几年如一日几乎是从来没得过蒋顺熙的好脸色。她轻蔑一笑,这样的对手她还不放在眼里。
安图雅心知肚明,鲁月婷才是她最大的阻碍。
她紧接着说道,“可不要胡乱给我施加罪名,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不能丢了南阳侯府的脸面。”
“你……”安图雅以父亲相逼,赵芹敏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她直接开口怼她,哼了一声又转身回了位置坐下。
赵芹敏恶向胆边生,蹬蹬蹬走上前,破口大骂,活像一个当街对骂的泼妇:“我可不敢给你施加罪名,可是你一个外族女子跑到我朝王爷府中来干什么,不就是看上了策哥哥吗?你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吗,简直是不知检点。西域女子都像公主这样不知羞耻吗?原来这就是你所尊崇的草原儿女的模样吗?”
“我真是佩服得很呢。”赵芹敏咬牙切齿地,全是嘲弄与讽刺。
行为不知检点对于一位女子来说是最厉害的匕首,可以刺透一切骄傲与冷漠。安图雅猛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盏震得叮当作响,她站起来,依旧是那冷冷的声音:“郡主慎言。”
“慎言?你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来了,我还有什么怕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想不到,西域颇负盛名的安图雅公主也想在我们西京来出名啊。”赵芹敏说完自己仰头哈哈笑起来,笑意不达眼底,眼里是盖不住的记恨和嘲讽。
这话一入耳,连蒋顺熙都忍不住想出口扼制住赵芹敏,不想再听她这些大逆不道颜面尽失的话。
她看安图雅脸色越来越难堪,以为她不敢反驳也是畏惧自己,也越发得意,难听的话止不住的吐出来,砰地一下有什么东西打在她腿根,她腿脚一软,就跪在了安图雅面前。
赵芹敏哎哟一声,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地动作,羞恼地抬起头,喊道:“是你!”
安图雅不答,反而异常意外的捂嘴,然后立即笑着弯腰作势要扶她起来,说道:“郡主怎么对我行这么大礼?虽然你说话是难听了点,嘴脸是难堪了点,不过道句歉就可以了,不用下跪的。”
她故意露出痕迹,让赵芹敏更易察觉,知道她就是用石子击打自己的黑手,很是不忿,使劲挥开她的手,怒道:“小人,用不着你假好心。”
蒋顺熙在一旁看着,自然能瞧出其中端倪,不过安图雅也没掩饰就对了,她就是想让赵芹敏堵心。她洋洋得意的小把戏,更添了率真和可爱。
赵芹敏出言不逊本就占了下成,身上也只有三脚猫功夫,根本不是安图雅的对手。她还待再马,安图雅端起茶盏,冷光直逼而来。赵芹敏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说一句不合她心意的话,那滚烫的热水就会泼到自己脸上。
她气愤不过,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放了一句狠话,也就在侍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
安图雅看着赵芹敏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吃吃地笑。
蒋顺熙见状也是低头暗笑,他还从没见过赵芹敏这般夹着尾巴一样灰溜溜离去的样子。看来有时候,武力也是很必要的。安图雅倒是让人另眼相看,能完美的解决问题,处理又很是有分寸。
送走安图雅,蒋顺熙来回抚摸着那个檀木盒子,心念一动,就叫了常英进来。
“王爷,有什么吩咐?”常英拱手问道。
蒋顺熙目光悠远的望着窗外,窗外红枫簌簌而下,他嘴唇微动,声音呢喃地听不真切:“鲁月婷是不是生气了?”
常英伸长了耳朵,甚至还上前了两步想要听个清楚,只看见嘴里的哈气,不明白说了什么,然后就“啊”了一声,问道:“王爷说了什么?”
说出那句话已是费了蒋顺熙莫大的勇气,突破他的自尊与骄傲,竟是没听见,他恨恨地白了常英一眼,抿着唇很是不满。
常英眼神带着疑问,也是摸不着头脑。
蒋顺熙叹息一声,终于说道:“鲁月婷是不是不回王府了?”
前后一联想,常英才明白了自己刚刚漏听了什么,“怎么会?鲁姑娘没有父母朋友,王府就是她最亲近的了,会回来的,王爷。”其实常英心里也没个底,鲁姑娘行事全无章法,性格也很是奇怪,大大咧咧的,谁也猜不透她怎么想的。这次与王爷生气,几天过去了硬是一点消息也没传来。不过此时,他也只有顺着王爷的意思回答。
蒋顺熙似乎得到一些安慰,面色稍展,舒心了一些,自我认同般点头:“你说得对。”鲁月婷从异世而来,在西京王朝里什么亲人也没有,最熟悉的应该就是他蒋顺熙了。
他和她始终是不同于凡人的亲近的,谁会知道大名鼎鼎的厨王的真实身份呢?只有他知道。想到这里,蒋顺熙才总算觉得自己与鲁月婷有着别人如齐南山剪不断的关系。
可是他又忽然想到,鲁月婷有把自己的来历告诉给齐南山吗?她与他好像已经无话不谈,或许,这件事情也不是不可以拿出来谈论的。
瞥见王爷温和的脸色又猛然沉下来,常英心下一悸,脑中思绪转了转,小心翼翼地建议道:“不如,王爷去给鲁姑娘……认个错?”
常英说完身体就下意识做好防范动作,以防下一秒对面的王爷发怒失了分寸的劲道。
蒋顺熙梗着脖子不说话,他去给鲁月婷认……错?他看向桌面上那个静默的檀木盒子,仿佛觉得它孤独地待在那里,也在召唤着他……
他久久不说话,常英顿觉嘴欠,连忙换了说辞:“春风得意楼最近生意红火,忙上忙下的,鲁姑娘没时间毁王府也是正常的。王爷也是酒楼当家,是应该去看看的。”
为了王爷的恋爱大计,常英只觉得自己操碎了心,领着精英侍卫的工资,兼着老妈子的活儿。还得顾着王爷的面子和里子,真的是好辛苦。
这下面子里子都有了,蒋顺熙笑逐颜开,他端量着这个盒子,甚至都开始想象到鲁月婷打开它时惊喜的眸子,闪闪发光,璀璨若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