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老管家就派了人来酒楼告诉鲁月婷说是蒋顺熙生病了。
传信的人走后,鲁月婷脚掌蹬得地板跄跄作响,牙关紧咬就恨恨地进了厨房。
鲁月婷高高地扬起菜刀,又重重地落在案板上,猪肋骨在如此大劲下蹭地被切成了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碎块。
一番哐当作响乒乒乓乓之后,鲁月婷把所有食材扔进了铜炉锅里,掺了水进去恰好漫过,就盖了盖子先大火猛煮,烧至锅水沸腾后再以小火焖煮,一边拂去白沫,一边搅拌均匀,加入葱姜蒜、花椒少量,虚弱之人以清淡为主,再加了几粒盐,蒸煮近三十分钟就可以起锅了。
鲁月婷用一青花大瓷锅盛得满满的,放进食盒,带了个小厮,就怒气冲冲地朝着王府去了。
蒋顺熙,你等着!
鲁月婷的牙关紧咬得“咯咯”作响,心里已经把蒋顺熙骂了个狗血淋头。呵,还这么有兴致啊。
她听说自她走后,安图雅也来了王府,还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西域女子比中原地界的长相要大气很多,平日里穿着打扮也极是随意,没想到穿金戴银装扮起来也丝毫不显累赘,极是富贵奢华气质卓绝。来往递消息的人都这样忍不住感叹。气得鲁月婷差点儿没堵住他的嘴,你一个信使,这么有自我意识干嘛,谁允许你有感情色彩的!
呵呵,第二日就病倒了,莫不是纵欲过度吧?
小二与鲁月婷到了王府门口,鲁月婷接过食盒,吃重得差点儿握不住,感激地看了小二一眼,说道:“谢谢你,小马,你先回去吧。”
小二应了一声,忙不迭地就转身走了。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徐大哥,嫣儿姐姐,赵掌柜……东家这是怎么了?她这不想去给王爷送汤喝的,这完全是一副要把王爷炖成汤喝的气势啊。
蒋顺熙此时正坐在饭厅用早膳,远远望见鲁月婷的身影,苍白的脸色好歹是晕了一点红。
鲁月婷不常待在王府了,蒋顺熙的三餐都没了着落。他的嘴早就被养刁了,等闲厨师做的根本就入不了口,后来还是鲁月婷妥协,每日做了早膳遣人送回王府。
冷战的那段时间,这项福利自然就是没有了,蒋顺熙也不好开口,只得忍受着开始对胃的虐待。现下又恢复了一日三餐的供应,他自晨时吃下第一口菜起,脸上就一直浮现着淡淡的笑意。
“蒋顺熙,早上好呀。”鲁月婷打了招呼就将那快一尺高的食盒使力放在了桌子上,高高的食盒挡住了她的脸。
然后就见侧边冒出一个头来,嬉笑着的脸丝毫不见刚才的气急败坏,她又说道:“听说你生病了,我给你炖了汤补补。”
看他面色发白,极是虚弱的样子,鲁月婷内心的暴躁因子跳跃得厉害,年轻人要克制啊,肾是不是不够用了?
她恶劣地想着,恨不得把这张脸给挠的稀巴烂,少出去招蜂引蝶。
鲁月婷拿碗先给他盛了一碗汤,笑意盈盈地,又极是热情地给他介绍这锅汤所添加的稀有食材,她一一数着:“我特意给你熬的滋补汤,里面加了羊鞭、猪腰子,甲鱼,还有二十年的人参……为了符合你尊贵的身份,羊鞭我是花了大价钱去南下买的,猪腰子是蔡大人家的藏香猪的。”
说完还**地一笑,挑眉意味着你我都懂的眼神,又道:“蒋顺熙,吃哪儿补哪儿啊。”视线耐不住地往蒋顺熙身下两侧跑。
羊鞭?猪腰?蒋顺熙的脸色越来越黯,几乎是黑成了炭了一般。
身后的老管家和伺候的丫鬟听到鲁月婷的说辞,不约而同地都低下了头,强忍着笑意很是辛苦。
后方的忍笑声越来越清晰,面前的女人还在一本正经地介绍着她的杰作,蒋顺熙说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般:“鲁月婷,你是想死吗?”
“啊?”鲁月婷抬头很是疑惑,但也没在意,低了头将汤递到蒋顺熙面前,微微抬高挡住了他锐利的视线,眼神里可见怒火燃烧,惊得鲁月婷心里直打着颤。
她突然想到,她心虚个什么啊!该心虚的是他,敢做还不许别人说了吗?她气势自从脚尖起,仿佛有了拔天动地的力量,高扬着头看他,喝道:“蒋顺熙,别不识好人心。我可是炖了近一个时辰。”
“你看你炖的都是些什么?”蒋顺熙抚额,若是其他的他肯定欢喜得很,炖这个……鲁月婷是皮痒了吗?
“补品啊。”鲁月婷看丫鬟和唐叔全是看好戏的样子,顿时回过味来,蒋顺熙这是不好意思了。毕竟作为一个男人被别人知道自己不行,还要喝羊鞭汤来补精气,应该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吧。
可是,她本来就是故意的啊,鲁月婷暗爽。
她见蒋顺熙脸色仍然不好看,很是苦口婆心地劝道:“别趁着还年轻就使劲挥霍,老了你就不行了……”
话未说完,她就已经被拉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蒋顺熙一手撑在桌沿上,俯身前倾,就将鲁月婷困住,半分动弹不得。
毫无防备的被制住,鲁月婷腰身抵着沿边,一只手还端着那碗汤,汤汁〇星溅到她手上,她已顾不上了。
蒋顺熙黑不见底的眼眸转也不转的盯着她,然后他的左手就突然伸出去,接过她端着的碗,放到了桌上。这一系列的动作完成,他的视线一点儿也没从鲁月婷脸上移开。
他再不是那张黑成锅底的脸庞,是少见的轻佻,他轻笑出声,眼波流转,问她:“我老了行不行,你到时候试试看啊。”
“轰”地一下,鲁月婷双颊绯红,就连耳根也染上了淡淡粉色,两眼四处乱瞟,就是不敢再看蒋顺熙。她嘴唇微张,想说点儿什么散去尴尬与羞涩,偏偏发不出声音,极是有趣。
四下顿时绽放出夸张的笑声来。
鲁月婷挣脱不开,用满是油渍的手在蒋顺熙衣服上胡乱擦着,这才没了束缚。她又羞又囧地瞪了老管家一眼,老管家怔了一下又扬唇笑起来,她终是敌不过,干脆一跑了之。
蒋顺熙垂了眼睑看胸前的斑点,又是皱眉又是好笑,远处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影更是让他彻底笑逐颜开起来。
鲁月婷走后不久,安图雅也得到消息来王府探望蒋顺熙。
“蒋顺熙,这是我们西域的退热贴,或许对你有用。”安图雅一进饭厅就见丫鬟收拾着饭桌,蒋顺熙怔怔站着,若有所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又忽然笑了起来。
蒋顺熙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瞬间敛了神色,点头谢道:“有劳了。”
安图雅心里一沉,却神色不变,关切道:“听说你受了寒发热了,现在好些了没有?”
“多谢公主挂念,已经好多了。”蒋顺熙神色淡淡,并不想多言。
他甚至忍不住坏心思的想,安图雅怎会对王府中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府内进了奸细?
“以后小心点。”他的态度冷淡极了,安图雅纵有再多的话现在却吐不出一句了。
安图雅句句是关心,体贴入微得很,进门三句话都不离对他病情的询问和关怀,蒋顺熙感激得很,也对自己刚才的胡乱猜测有些羞愧。
鲁月婷一大早熬了一锅汤,也是极体贴的了,哪曾想到真是猪脑子气得他现在想起胸腔都还发闷。可是,看着眼前关怀仔细的恬静脸庞,蒋顺熙却总是自然地就想起了鲁月婷可爱的张牙舞爪的鬼机灵样子。
要入冬了,冬天就要吃暖暖和和的食物,才能让身子暖和起来,也能让心也温暖起来。
那天虽然又羞又囧尴尬得紧,连鲁月婷这个老司机都忍不住害臊。好吧,跟真正的司机开起车来她还是自愧不如。开了一通玩笑,两人之间缓和了很多,所以近日来鲁月婷的心情也很荡漾。
荡漾的心情飘啊飘,就在酒楼门前支了一个摊子做起了麻辣烫。
麻辣烫这种东西,在古代还是很新奇的,并且有春风得意楼的口碑在那里,所以一经开张,摊子面前就排起了长龙。
麻辣烫起源于四川乐山,听说火锅最初也是由它改良而来。大学时鲁月婷有一个室友家乡在乐山,她曾去游玩过,对那里地道的麻辣烫可谓是印象深刻,回味无穷。
麻辣烫的精髓在于汤料,鲁月婷用了放置了七日以上的陈汤,以自制的调料加上葱姜蒜八角花椒等香料用布包裹,浸入其间,看起来娇嫩欲滴,闻起来浓香四溢的汤底就成了。剩下的制作过程就很是简单了,青菜鱼肉,不论荤素,不论相不相干,都可以被串在细细的签子上,一股脑儿的放进汤锅里煮就是了。
摊子里摆了一口大缸,里面装了大半的汤汁,沸腾起来的时候,真真是香飘十里了。
一个简易摊子,架了一口大缸,摆了一块木桌放了各种食材,置了几张桌子板凳。来客们首先自己去挑选任何想吃的食材,交给看守摊子的人,放进锅里混煮至七八分熟即捞起,再取蒜泥姜末,在上面撒下少许芝麻,一碗色香味俱佳的上等美味就做成了,简直是令人食指大动。
五花八门的食材都凑在一起,初时来客们还有些不可思议,尝过后就惊讶地张大了嘴。各种食材慢慢融合,相互渗透,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掩盖了肉类的腥味,又添了素菜的辣口,最后都变成又麻、又辣、又鲜、又爽的美味,这些不相干的食材,却构成一个**的整体,涌进食客们的胃里、心里。
来吃这个麻辣烫的人络绎不绝,守摊子的小二都快忙不过来了。好在此刻不是饭点,鲁月婷又叫了其他人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