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烫算是一个特色小吃,所以来来往往的人因尝鲜来一串的也多,回头客也不少。制作麻辣烫的食材几乎是没有禁忌,什么都可以,鲁月婷又重新检查了一遍现有的食材,生怕漏失掉什么。
最怕食材又多又杂,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不是全部的食物相克的鲁月婷都知道,所以她只能尽量规避风险。
今日初五,正是赶集日,川流不息的人群。摊子总算是清闲了一点,鲁月婷抬了凳子就坐在街角观察左右奔忙还是闲庭散步的路人。
旁边有个烧烤摊子,生意也挺不错。烤架上滋溜炸得闷油作响的声音,鱼已经金黄酥脆,迎面的香气也飘散过来,鲁月婷的喉咙不禁动了动。
侧脸猛地见自己小二正与人争执,鲁月婷大惊,立马奔跑过去,周围人声嘈杂,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得大声喊道:“乡亲们,都静一静,静一静,发生了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闹得最凶的那个妇人看鲁月婷来了,那个小二模样的人都畏畏缩缩的,退至一旁,想来她是个管事儿的,就对着她吼道:“你们摊子吃死人了,你知不知道!”
鲁月婷错愕极了,麻辣烫怎么会吃死人呢?看那泼辣妇人龇着牙极是蛮横的样子,鲁月婷立即反驳道:“这位大姐,说话可要讲证据,你凭什么说我摊子吃死人了?这么多人吃过,都好好的,这种事可不能随便说。污蔑我可是要上报官府的。”
那妇人顿时踌躇了,也不再如刚才那般气势磅礴,但仍然说道:“我相公在你这儿吃了麻辣烫之后,只走了几里路就呕吐,后来还晕倒了。你自己说说,不找你找谁?”
看来这便是真相了。
鲁月婷生觉意外,怎么会晕倒呢?
“大姐,你确定你相公是吃了我们的麻辣烫才晕倒的吗?”鲁月婷又问道。
那位妇人很是不满,声音更加嘹亮急迫:“当然了,他们都可以做见证。”她随手指了指身边的两位妇人,许是一起出行的结伴。
鲁月婷也不是不信,只是觉得太过奇怪了,吃不准这妇人的相公到底是为何呕吐晕倒,她需要当面见了这人才清楚,遂道:“大姐,如果真是我们的错,我们一定会承担责任,只是我想先看看你相公的情况,如果严重,我们也会承担诊金的,请你放心。”
那妇人见她态度极好,也不再为难,就领了鲁月婷去了街边转角处的医馆里。
只见一个黑瘦黑瘦的男子躺在病榻上,闭目不醒,那妇人见了立马哭泣着喊:“相公,相公,你醒醒啊。”
鲁月婷看过,朝大夫略微一点头,两人就出了屋子,她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大夫,里面的这位病人是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的?”
大夫德高望重,行医几十年见过的病例大大小小不下千种,这次却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他右手捋了捋白胡子,很是苦恼地摇摇头:“不是。不过老夫也并不清楚他的病因是什么。”
听言,鲁月婷心里已经有了底,她没想到,躺在床上的那张脸自己竟然见过。
她打量四下奔忙的人们的时候,恰巧看到过这人在那个烧烤摊子买过烤黑鱼片。黑鱼生性凶猛,看见摊主从鱼篓里拿出来的时候鲁月婷还很是惊讶。她直勾勾地盯着摊主来回翻烤,香气扑鼻,她还一直想是谁这么有福能吃到烤黑鱼,所以特意看了看,没想到竟是这位妇人的相公。
这下可好,总算不用让自己辛辛苦苦做出的麻辣烫背锅。
那妇人哭过之后就急急忙忙地出来了,见鲁月婷还站在那里,心底才微微舒了一口气,又说道:“你见过了,好,这下你说说怎么办吧?我相公好好一个人,就是因为吃了你们的东西,就变成这样了,我真是命苦啊,你们一定要给个说法。”
她低头抹泪的样子的确可怜,相公也确实是躺在病榻上昏迷不醒,鲁月婷也很是同情她。可是,一旦她此时基于同情承认了,那么就把麻辣烫的名声丢了,中国几千年孕育传承下来的文化,难道自己要在异时空里给它泼一碗脏水吗?
鲁月婷还是很有集体荣誉感的,祖宗留下的东西她不让她发扬光大就算了,还给它背上了骂名那就不得了了。
虽说引起晕倒呕吐的不是麻辣烫本身,不过这些老百姓哪里会在意真正的真相,他们只要知道是吃了麻辣烫才导致的生病,就足够让他们以后就避之不及了。
所以,鲁月婷必须弄明白真正的真相,并且把它公之于众。
“大姐,我问问你,今天这大哥在我们摊子上吃了什么?”鲁月婷问道,其实她早就通过小二的耳语知晓了,不过众目睽睽之下,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两串茄子,一串土豆,一串牛肉片。”妇人记得很清楚,相公出事,她第一时间就思考了到底怎么回事,到了医馆,大夫说是吃食的问题,她一瞬间就回忆起他今日里吃过的所有东西。
鲁月婷又问:“大哥是不是吃过烤黑鱼片?”
那妇人疑惑的眼神望着鲁月婷,似在猜测她为什么能知道得这么清楚,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答道:“是的,但是是在吃麻辣烫之前。”
鲁月婷抿嘴笑了,那妇人见状顿时有些不满。
鲁月婷无奈,也知自己此举确实有些不妥。人家相公卧床不醒,责任人还忽然发笑,这怎么看怎么都是幸灾乐祸的意思。她当即撇下嘴,正色说道:“大姐,你相公并不是因为吃了我们的麻辣烫昏倒的。”
“那是什么?大家都是看到的。”那妇人立即回道,身侧几个妇人也纷纷点头,“吃完你家的东西,离开你的摊子后就晕倒了,不是你们的问题是谁的问题?”
开始这妇人见鲁月婷态度很好,又极是理亏恭敬有话好商量的样子,想是负了主要责任要解决这件事的,殊不知不过半晌,竟又全盘推翻,她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让鲁月婷很是招架不住。
“大姐,你相公吃了先吃了隔壁摊子的黑鱼,后面又吃了我们家的麻辣烫茄子。黑鱼和茄子两种食物是相冲、相克的,一起吃就会导致腹痛、呕吐,严重者甚至晕倒。大哥就是如此。黑鱼鱼鳃中的呋喃坐木和茄子的茄碱酸两种化学物质相互作用,就会进攻人类的消化系统,从而使之失衡罢工。”鲁月婷努力搜索着记忆里学过的知识,一板一眼地解释道。
然而面前众人均是睁着迷茫的眼睛望着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呋喃坐木什么茄碱酸,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倒是人群后的医馆里的何大夫费力扒开面前的阻挡,奔到鲁月婷的面前,大声惊呼:“丫头,你说的可是真的?是黑鱼和茄子相互作用才致昏睡不醒?”
“自然。”鲁月婷胸有成竹,十分确信。
何大夫又问道:“那依你之见,此病何药可解?”
鲁月婷正待回答,却被那妇人截过了话,她极是鄙夷的模样,斜看了鲁月婷一眼说道:“何大夫,你医才盛世,和这个小妮子说什么?”
鲁月婷双手抱胸,敛了唇,如她所愿,当真是一言不发了。
何大夫斥道:“无知妇人,目光短浅。大医之道,取之不尽,用之不绝,谁敢有盛世之称?”斥完又侧脸看鲁月婷,是含笑慈祥的温和老人,“丫头,你可知道破解之法?”
这诚然是一位技艺卓绝的医者,也是一位谦卑倨恭的学者,听了他一席话,鲁月婷也很是敬佩,拱手回了一个礼以示尊敬后,说道:“取晒干的皂荚磨成粉末,泡水,再加以食盐服下即可,初时病者会极度腹泻,第二日,不,是片刻后便会一切如常。”
何大夫似有所悟的点点头,唤了医馆内的药童以鲁月婷的方法制药,药童后就快速回了医馆捣鼓药粉去了。
何大夫缘何如此相信这麻辣烫老板的说辞,这妇人不知道,不过她可不会允许这女子说的如此荒唐的治法对待她丈夫,“何大夫,皂荚磨成粉泡水怎么能吃?你就这样相信这个女子的片面之词吗?”
皂荚根本不是可以食用的物品,往常也只是用皂荚果洗衣物,哪里就能治得了病,救得了人?这么简单的常识大家都知道,这话一出口,议论声更大了,甚至有激烈的声音说鲁月婷是坑蒙拐骗之才,竟然骗得何大夫也相信她。
不过这话毕竟在少数,因为对于何大夫来说,所有的诋毁都是嫉妒,郢都城里几乎半城的人都在他那里看过病,这样的孰是孰非还是能分得清的。
“有些偏方就是听来奇怪,但却十分有效的。”何大夫皱眉很是不悦,从来见过如此胡搅蛮缠的妇人。
妇人还在喋喋不休,何大夫懒得搭理她,竟至麻辣烫摊位前点了菜煮来吃,还同鲁月婷闲谈起来。
常英来报说春风得意楼又出了命案,蒋顺熙慌慌张张地赶来,看鲁月婷哪里是着急无措的样子,还十分悠闲,便缓了脚步,慢慢走过来。
鲁月婷与何大夫蹲在街角,拿树枝给他画了各种食物的关系网络,何大夫赞叹不已,甚至提出收鲁月婷为徒。鲁月婷连忙摆手拒绝,开玩笑啊,她只是经常下厨,对食物了解得多,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这治病救人的活儿,她可不敢随随便便就揽下了。
在现代,学医的可是要经过千锤百炼才能走上急诊台,这一点,她自认可没那样的天赋与毅力。虽说厨艺还算可以,那也不过是情有独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