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的映衬下,面前忽然有了阴影,鲁月婷一喜,道:“耶鲁齐?”
耶鲁齐轻轻“嗯”了一声,担心鲁月婷听不见,又微微地晃了一下身子。
有了回应,鲁月婷才说起正事:“我听到明天他们就要出城了,我们今晚必须逃跑。”
耶鲁齐不方便说话,拧眉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此时气力全无,怎么跑得掉?
耶鲁齐不说话,也不作出任何指示,鲁月婷有些着急:“怎么办?怎么办?”
“大人。”门口一声轻呼,耶鲁齐立时轻咳了一声以示提醒。
鲁月婷也听到了,她瞬间埋低了头,退回了自己房间的窗下。
她与耶鲁齐的逃跑计划都还没有个初步制定,并不甘心,本意是想等他那边的人走了之后再做安排,没料到房间的那头也传来了动静。
“大人。”
“怎么不进去?”冷冷的声音响起。
那人立即挺直了脊背,背上已经有汗,甚至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答应那个女人无赖的要求,无力的回道:“大人,她在洗澡。”
“混账!”然后就听“邦”地一声推开了房门。
屏风后的鲁月婷听到撞门声,惊叫声猛地在房中炸开,又厉声问道:“是谁?出去!”
屏风这面没有人回答,鲁月婷心知坏了,唏唏索索地弄出穿衣服地声音,不多时,就转身走出了屏风,抬头见那鬼马面具,装作一惊,学着那些人对他的称呼,道:“大人,有什么事吗?”
一个红得发光的东西就被扔到了鲁月婷怀中,她手忙脚乱地接住,拿起来一看,却是她留在路上期待被人发现的红宝石:“……”
“收好你的东西。若是下次你管不住自己的手,我不介意帮你砍掉。”他说着还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鲁月婷的手。
感受到那炽热的视线,鲁月婷急忙将手放在身后遮住,再也不敢开腔。
这夜,平静得一塌糊涂。
第二日,初晨就被粗鲁地叫起,在脸上一番涂涂抹抹之后,镜中的鲁月婷全然已经换了一个模样。
然后就被押上了马车,咕噜咕噜地转动车轴就出发了,鲁月婷不用探查就已经知道,他们这是要出城了。
耶鲁齐和鲁月婷两人一路上相顾无言,都只能由着自己被带离郢都城。
马车似乎是行到城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郢都城是天子脚下,守卫极严,这么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自然就引起了注意。鲁月婷心底升起一丝庆幸,坐直了身子,期待被守城门的士兵发现解救。
不料那卫兵撩开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就移开了,不论鲁月婷怎么挤眉弄眼都没有发觉,耶鲁齐说道:“没用的,现在谁还能认出你来?”
鲁月婷泄气,耷拉着垮下了肩膀,颓败了坐了下去,认命了。
这回马车行驶了许久,耶鲁齐也慢慢恢复了力气,伤口依旧狰狞,不过他身体素质好,也没有加重的趋势。
半夜时分,月亮都躲进了云里,再趁着夜赶路也不行了。领头的人喊了停,众人就开始原地休息。
有人架起了火堆,有人拿出了水袋,有人摆出了干粮,一行加上耶鲁齐和鲁月婷七个人就围坐在火堆旁,吃起了今日的晚饭。
鲁月婷咬了一口杂粮饼,硬的都快磕掉她的牙,嚼了两下,实在咽不下去就吐了出来,嘟囔着:“好难吃。”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汇聚到她身上。
鲁月婷有些尴尬,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她只得嘿嘿地又咬了一口,未曾想还是吃不下去,迫不得已,只得无奈控诉道:“本来就很难吃啊。”又提议道,“要不,你们去找食材?我可是大厨师!”
她直直地盯着那戴着面具的领头人,心知他才是这一路以来所有事情的决策者,只要他同意了,一切就好商量了。
那位被称之为“大人”的人也紧盯了鲁月婷许久,最后朝身侧的人点点头,那人就带了一个人往林子深处去了。
鲁月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走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就好办了。
那些人带回了两只兔子和一篮子蘑菇,鲁月婷挑挑拣拣选了能食用的蘑菇做了一锅蘑菇汤,架了架子又开始烤兔子。鲁月婷最近在制作调料包,以方便携带,身上恰好就揣了几袋,正好用上。
不多时,兔子肉的鲜香就四处散开弥漫在夜空下,蘑菇汤也鼓着泡煮开了,众人分食之后,虽然没说什么,但是飞快地抢劫一空,半点儿不剩,也算是对鲁月婷厨艺的认可了。
之后,鲁月婷就自发地成为了路途中的主厨,说是主厨还抬举了点儿,就成了一个管饭的。
不过,幸运的是,鲁月婷极弱,除了在厨艺上有点儿能耐外,但是对于这些杀手来说没有半点儿威胁。因为没有威胁,对鲁月婷的看管相较于耶鲁齐来说宽松得多。
不知道已经离郢都城多远了,反正远到看不见郢都的城墙,远到看不见过往的行人,远到耶鲁齐的伤势已经渐渐愈合。
鲁月婷越来越忐忑,但是看着耶鲁齐的伤势逐渐好转,心里也多了一分成算,但也因此,他被看管得更加严厉,五花大绑的,一刻也不曾松懈。
过了这么几天日出日落的日子,鲁月婷和其他人也更加熟稔起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厨娘,每餐每顿还做出那么美味可口的饭菜,尽管只是一些野菜野味什么的,但是对于这些常年只能吃些干粮的人来说,在这长途跋涉中也已经是稀罕了。所以说谁会对她有多少防备心呢?
这天也原地稍作休整,鲁月婷做好了吃食,众人又饱餐了一顿,面上喜气洋洋的:“鲁姑娘,你真的是大厨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当然了,我可是郢都城里最出名的酒楼里的厨师,多少人排着队来吃我做的菜呢。”鲁月婷扬起笑脸,得意道。
耶鲁齐无力地靠在一旁的大树上,因被人下了软筋散全身软绵绵的,就看着鲁月婷耍宝卖巧,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到了如此境地,也能镇定如斯。更让人又好笑又惊讶的是,她竟然能和这么一帮人谈天说地,插科打诨了。
一行人嘻嘻哈哈地说着话,鲁月婷也借着这个氛围,顺势开口问道:“我们离开郢都多远了?这是要往你们的地盘去吗?”又状作不甘不愿地样子重重地“唉”了一声,道,“我们老板现在可能也已经招了新的厨子了。”
其他人赶紧安慰了一通,鲁月婷也没有丝毫缓解,不见刚才轻松愉快的气氛。
长着络腮胡子的那个静默了半秒,正要开口,只听边角处传来一声低斥:“还在说什么,快点吃完,继续赶路。”
众人立时皆缄默不言,鲁月婷也闭上了嘴,一阵扼腕,差点点儿就能知道了,这个人实在太机警了。
她忽然又笑道,“被你们抓来,虽然有些点儿背,”说着对众人吐了吐舌头,觑了旁边的那个始终不见其真面目的大人一眼,说,“但现在也算是走上了我的老本行,做饭,在哪里都能做嘛。”
话音刚落,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连那位不露面的大人物嘴角也沾染上了笑意,更别论歪坐着的耶鲁齐了。
笑过之后,又继续吃饭了,鲁月婷被指派给耶鲁齐喂饭吃,他身软无力,连抬手都十分困难。鲁月婷望了四下一眼,见众人都埋头嚼食,无人看向这边,就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样?能跑吗?”
耶鲁齐奇怪地看向她,不知鲁月婷又打了什么主意,但还是坚定地回答说:“能。”
“你有什么办法?”
鲁月婷没有立刻回答,只从兔子上撕下一小块肉递进耶鲁齐嘴里,直接命令道:“吃。”
耶鲁齐不明所以,还是顺她心意乖乖的吃完了,鲁月婷身子坐回原位,视线顿时开阔起来,他就看到那戴着面具的人正直直地盯着这边的方向。最后似是没察觉出什么,才收回了视线。
只听鲁月婷继续说道,“我会在饭菜里给他们下药,趁这个机会逃跑,到时候我给你手势就可以。不过,”她顿了顿,又喂了耶鲁齐一口,“我手上没有任何东西,需要去找能致人昏迷的药草。”
“这能行吗?”耶鲁齐还是很怀疑。不是他小瞧鲁月婷,实在是她太弱了,一个女子能做到像她这般临危不乱已是奇迹了。如果她竟然提出帮助他们一起逃跑,其中危险多大她知道吗?
耶鲁齐提醒道:“先不说你的计策能否成功,我只告诉你,如果一旦被发现了,你的人头肯定立马落地。”说完深深地看了鲁月婷一眼。
他那眼神中的风暴席卷而来,鲁月婷猛然脑袋里就闪过电视剧里午时三刻问斩的情节,切下的人头咕噜咕噜地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个圈。她悚然一惊,确实被吓退了一步。
但是,如果什么也不做,她就要被拉去不知道哪个穷乡僻壤,当个孤魂野鬼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干嘛不试试呢,没准儿就成了呢?
“我什么用处也没有,他们现在留着我,不过是因为我会做饭,当个打杂的而已。如果等他们到了目的地,我也会死的。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我一定要赌一把。”鲁月婷语气坚定,铿锵有力,她问耶鲁齐,“你走不走?”
她能有这样一番言语,耶鲁齐很是钦佩。女人能有这份胆识,不得不让人佩服,更何况这是一个被他们西域极为不齿和看低的西京的女人。但是他还是皱眉看她,面上是明显的担忧,又与她坚定的眼神相遇,也压低了声音,回了一个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