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现在两人有了共同的目标,就成了真正的同盟,立即开始私语制定缜密的作战计划。
在五步远的火堆旁,五个人在为接下来的路程补充精力和体力,时不时地朝这边望上一眼,始终是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从这边望去,也不过是看到一个娇小的女子给一个粗狂的男子喂饭而已,那男子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离得这么远,也能察觉到他的不耐烦和躁怒。
不过片刻,就见那男子费力地一抬手,就将那肥美的兔腿挥落在地,沾满了树叶和泥灰,是吃不得了。
制定了计划,就要早日实施,鲁月婷从这些人的闲谈中听到,今日赶路,就要过了西京地界了,明日就回家了。家?鲁月婷不知道与西京接壤的那个国家,可是她知道,离开了西京,她就是毫无生路了。
所以,他们必须快。
“你要干什么?”鲁月婷看着树叶间盖住的兔子腿,又是心疼又是焦急,责问了一句就几步上前将兔子腿捡了起来。
看着脏兮兮的兔子腿,鲁月婷瘪了瘪嘴,又带着委屈地抬头看了看那戴着面具的男人,不言不语。
众人都为鲁月婷抱不平,义愤填膺地指责耶鲁齐。没有人会觉着这是一场戏,因为在整个追杀中鲁月婷是突然出现的,与耶鲁齐何谈认识,途中除了照顾他的起居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多的接触,更多时候,耶鲁齐还是不理不睬的。
那杀手头领抬手止住了后面的议论纷纷,走上前问耶鲁齐:“你想怎么样?”
已有多日不曾正经说过什么话,许多时候耶鲁齐都在昏迷状态,后来伤势好转又总是受软筋散控制,他连与那些杀手对骂都懒得,干脆闭了嘴修生养息以求快速恢复。他此时开口,声音像个破风箱一般,已经沙哑得听不出说了什么。
只鲁月婷听到立即给他拿了水袋,喂他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才说道:“我不吃这个。”
“那你想吃什么?”那杀手头领话中听不出深意,反而饶有兴致地反问耶鲁齐。
鲁月婷抓不住这人的心思,随着他们俩言语交谈的一字一句,每一时每一刻神色的变化,甚至是句中的停顿,而跌宕起伏,胆战心惊。
“除了兔子,什么都可以。”耶鲁齐提出要求,其实也不算什么要求。
鲁月婷抚额,她让耶鲁齐想办法让她出去猎食,有计划能找好能致人昏迷的药草。所以,他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是在搞笑吧?
那杀手头领冷笑了一声,好像是不耐烦,没有了好语气:“除了兔子,什么都没有。你想吃就吃,不吃就拉倒。来人,收拾收拾这就启程。”
背后却传来比他更嚣张狂妄,冷似千里寒冰的话语:“回峥,你的主子应该是想见到一个活的耶鲁齐吧。”
回峥?回峥是谁?原来耶鲁齐认识这个杀手头子!鲁月婷顿时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圈套,她是不是进了什么皇子争夺皇位的棋局,不小心成了一颗棋子啊?
那人转过身来,慢慢取下了脸上的面具,再次开口说话已经变了音色和音调。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鲁月婷根本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发出的声音。
这块不知名的大陆,果然能人众多。
回峥走到一步之远立住,撩开衣袍,单膝跪地,一手贴在另一边的肩膀,恭敬道:“参见三殿下。”后面四人也跟着哗啦啦地跪地,向耶鲁齐行礼。
耶鲁齐别过脸去,哼了一声:“如果真是如此恭敬的话,也不用一路追杀本殿至西京了。”
回峥涩然,只道:“请殿下恕罪,臣有不得已的苦衷。”
“良禽择木而栖。”耶鲁齐淡淡说了一声,早有意料,到真正知晓时也没有那么惊讶,又说,“二哥没说不让我吃东西吧?”
回峥瞟了属下一眼,低斥了一句,又侧过脸回:“不敢,是下属们不懂三殿下的规矩怠慢了。殿下想吃什么,尽管吩咐。”
“这荒郊野外的,想来也没什么好东西。”耶鲁齐软身瘫坐着,懒懒的嗓音,此时却似乎有了掌控天下的气势,就像一个大爷。
这不就是一个大爷吗?鲁月婷不禁为自己无比贴合的形象描述打call。
回峥连连称是,虽然姿势样态都很是恭谨,但耶鲁齐知道,鲁月婷也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表象而已,该做的他们一件也不会少。
“熊掌?”他说道,后又自言自语否定,“肯定没有。”
“荠菜吧。就去挖点儿荠菜来吃。”耶鲁齐吩咐道。
下首的众人面面相顾,都不知道这荠菜是什么东西。好吧,其实耶鲁齐也不知道荠菜是什么,只不过是按照鲁月婷的叮嘱说了这么一个菜名什么的。
回峥在属下眼里都看到了茫然不知,又转头望向耶鲁齐,道:“殿下,属下们从来没听过这种菜。”
耶鲁齐“哦”了一声,尾音挑起,是淡淡的不满,再说话时已是毋庸置疑的皇子气势,震得人心内一惊,“回大人这是要本殿自己去找吗?也不是不可以,这软筋散都下了好几天了,正好可以出去活动活动。”
回峥相信,如果不是有软筋散制着耶鲁齐,现下他们几个人的脖子上的头颅早就换了地方。他的语声轻淡而缓慢,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在西域颇负盛名杀人如麻的三殿下耶鲁齐。
从西域一路到西京,他们带了近百人,最后只剩下这五个人,其他都是折在了面前这人手中。剩下的人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却还得留着他的命,带回去见他们的主子,真是让人憋屈。
气氛一时尴尬,天空中几乎都有乌鸦飞过“嘎嘎嘎”地声音,视线交错之间,鲁月婷仿佛都嗅到了噼里啪啦的对战的声音,就在这时,她悄悄地举起手来,弱弱地开口:“我知道荠菜是什么。”
然后,回峥就派了一个人跟着鲁月婷进了树林。
这地方虽然荒凉,光秃秃地看着什么都没有,但是越入深处,竟是绿色越来越多。
鲁月婷心生欢喜,这等郊外,适应了各种恶劣环境生长出来的植物都会有其特殊的地方,而有特殊功用的野草也正是她所需要的。
这几日,鲁月婷虽然被看守的不严,几乎是可以算是可以随意移动的,但始终是待在众人的视线范围之内。并且,她也没有被允许可以出外与他们一起觅食,这次若不是谁都无法满足耶鲁齐的要求,她是根本没机会能出来的。
自从被那头领也就是回峥抓到在路上扔了红宝石留下痕迹之后,鲁月婷全身上下所有携带的东西都被仔细地翻查过,那柄匕首也被查收了。
没有药,怎么能悄无声息安全地离开,可是药去哪里弄呢,她一举一动全在监视之下。
所以,他们计划的前提就是要鲁月婷脱离人群密密麻麻的视线,能有计划找到迷昏众人的药草。
鲁月婷正在努力地寻找木槿,她看过一本奇闻杂记谈,上面说木槿花瓣气味香甜,无论是动物或者是人,只要一闻到它的味,立即就会变得昏昏沉沉。如果是摘一片尝,用不了多久,便会晕倒在地。就连它的株叶,也有同等功效。
荠菜在这个时节遍地都是,鲁月婷走了一段路装作四处探查,终于在一株低矮的草丛边发现了一只颠颠倒倒的麻雀。
她几乎要咧嘴大笑,她相信这应该就是书上所说的木槿了。
随后鲁月婷驻足与同行的人说了,就一起蹲下身来开始拔荠菜。她漫不经心的四处查看,视线始终不朝那株木槿望过去,又随意地晃了几眼,才慢慢地朝那边靠近。
她一边不露声色地往那边挪动,嘴里也一直嘟囔着:“我们多拔点儿吧,这个荠菜煮汤也特别好吃,可不能便宜了那个什么三殿下,给兄弟们也尝尝。”
那位属下听言更卖力了,在西域任职的人谁没听过耶鲁齐的大名,对他可是又惧又恨,哪儿能给他添堵恨不得亲身就上。
鲁月婷终于来到木槿旁边,使劲拔了一窝儿,还说着话:“这是什么啊?也拔回去尝尝。”说着余光瞟向那人,他却像是一点儿也没起疑,埋了头继续费力地拔着。
鲁月婷放下心来,又拔了一窝放在篮子里,掂量掂量了份量,想来麻倒十个大汉是没有问题的。
然后她也专心投入拔荠菜的行列,拔了满满一篓子,也完美地掩盖住了木槿。如果不是将上面的荠菜翻开,不是仔细辨别的话,真的还看不出来。
“怎么拔了这么多?”此时日头已经西斜,再是赶路,也晚了点。回峥有些生气。
那属下低头认错,很是诚恳畏惧的样子。
鲁月婷看不过去,本来就是她拖了时间,出口解释道:“荠菜熬汤最是疏解脾胃,解决跋涉之苦。就多采了点儿,也可以熬给你们喝。”
她这一路还算安分,而且后面的路途全是荒原沙漠,吃的也确实难找,他们都做好了挨饿的准备,鲁月婷有这种想法,回峥再是铁石心肠也有些被触动,所以他也只是说了两句以示不满,立了规矩之外,也没再责备什么。
众人已经吃过饭了,这次不过就是给耶鲁齐另加餐而已。
耶鲁齐依然靠在那棵大树下,离众人不过三五步远的距离,脸上一直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直直地盯着火堆的方向,似是迫不及待的样子。
与耶鲁齐摊开之后,回峥没有再戴面具了,不过这次的谈话于耶鲁齐来说不只没什么影响,还获得了更多便利,可是于回峥来说,似是勾起了心里不可言说的往事。他此时离众人都离得远远的,抱着他那把大刀,是一副沉郁苦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