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是惊讶又赞叹,也察觉到了此时处境,压抑了心底涌上的不可置信,还带着激动的颤音,问道:“你要干什么?”
一个人有强大的实力真的就很容易获得别人的崇拜和顺从,鲁月婷虽然嘴上说得疑问,但是动作却丝毫不见迟疑,从腰间背角处摸出了隐藏好久的匕首,很是感慨:“你怎么看出来的,那个回峥大人都没发现。”
耶鲁齐不答,慢慢地把匕首藏在身后,使了眼色让鲁月婷手上动作不停,尽力掩饰不让人察觉,两人都屏息以待,余光都瞟着那几个人,做着最后行动来临的准备。
一锅汤很快就见底,众人都长长地“嗝”了一声,又歪歪倒倒地踉跄了两步就倒地而睡了,就连最为忌惮的回峥不一会儿也打起了呼噜。
月亮挂上枝头,皎洁的光亮照着回家的道路。
鲁月婷飞快地给耶鲁齐解开绳索,扶他站起来,他身躯的大半重量都靠在鲁月婷身上,压得她弯了腰,她吃力地吼道:“耶鲁齐,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吗?快使出你的办法啊。”
若是要这样拖着耶鲁齐走一晚上,那很快就会被这些人追上的。
她也不知道木槿的药效能维持多久,时间不等人,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耶鲁齐退后了两步,脊背贴在树干上,没过一秒,就快坚持不下去,身子都重重地往下掉,内力却始终没有恢复多少。他狠了狠心,拿出匕首拔出刀鞘,就往自己的胳膊狠狠划了一刀,鲜血直冒,又是满目殷红。
鲁月婷吃惊地捂住嘴,没想到耶鲁齐说的办法竟是这个,果真是铁血男儿:对别人狠得下心,对自己也是毫不手软。
“走吧。”血肉的疼痛唤醒了耶鲁齐其他的身体感知,除了左手臂膀不停地冒着血,其他行动已与常人无异。他跨了几步,就要去解了拴在树上的马匹。
鲁月婷也准备跟上去,却发现右脚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似的,再也不能前进一步。她回过头往下看,就看见回峥那幽深黑暗的一双眼直盯着他,趴在地上抬头望,好似地狱修罗爬了上来。
“耶鲁齐……耶鲁齐……”她担心太大声会叫醒其他人,压低了声音向那边的耶鲁齐求救。
在这静寂的夜里,耶鲁齐听到呼声,发现鲁月婷这边的窘况,疾步过来一脚就踢开了回峥。
他们二人快步要走,回峥咬牙拍地飞身向前,舞着大刀就要向耶鲁齐砍去,决不能放他走。如果这次让他逃脱了,再抓他可就是难上加难!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既然带不回他,就不如干脆点,一刀杀了他!
耶鲁齐推开鲁月婷,反身挥剑迎上前,刀剑碰撞激出强烈的火花,多日的软筋散还是伤了些根本,仅是过了十招他就已经不支,由进攻转换成了防守,急急地后退了几步,迎刀的气力也越来越不足。
鲁月婷被耶鲁齐推到一边,观望了一会,饶是她这个门外汉也看得出来,耶鲁齐抵挡不了多久了。
内力的疯狂流转,软筋散的作用也发挥得越发彻底,耶鲁齐逐渐开始头晕目眩起来,衣衫已经破了好几道口子,臂膀的血液也流得愈发汹涌。
木槿致昏迷的效果虽然在回峥身上体现得不明显,但两相交战之间,他始终没在已经中了软筋散的耶鲁齐面前占得上风,她心里也有些底。
鲁月婷蹑手蹑脚地去到昏迷在地的男人身旁,抽出了他们佩戴的大刀,一寸一寸往外显露,寒光凛然了她的双眼。
药似乎都削弱了他们的感知,直到鲁月婷悄悄地走到回峥身后,对面的耶鲁齐才睁大了双眼,她努力得举起大刀,“轰”地就朝回峥砍去,未料他身子一侧,只擦过了他的衣角。
回峥已有防备,这下竟是使出全力朝鲁月婷的方向奔来,耶鲁齐见状趔趄了两下,就快要站立不稳了,又是一剑强迫恢复了意识就要过来抵挡。
那四下挥洒的血液染红了鲁月婷的眼,她似乎也有江湖儿女的恩怨豪情,也能体会到他们义薄云天的气概,赶在耶鲁齐之前,挺身进了一步挥刀乱砍。她全无章法,竟也抵得回峥再也不能近前一步。
回峥费力地睁大了眼,虚空迷茫,却仿佛只看见面前流动的身影,看不分明是什么样子。只见面前一人立在原地挥刀旋舞,另一只眼却瞥见那一抹玄色的身影拄剑弯着腰极是疲累的模样,他顿时有记忆袭来,不再管这毫无威胁的一人,最后一搏就往耶鲁齐飞去。
耶鲁齐已经昏昏欲睡,浑然不觉有巨大的危机正在赶来。
“耶鲁齐!”鲁月婷飞奔近前,仿佛拿出了十年前中考时百米冲刺的速度,将耶鲁齐扑倒在地,闷哼一声,背上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蜷缩成一团。
回峥使了这招已是全部脱了力,软软地倒在一旁,鲁月婷忍痛回望了一眼,见此才叹了一口气,终于过去了。
“鲁月婷,你怎么样?”耶鲁齐推推身上的人,很是担忧,他的手心里已经传来了血液的濡湿感。
鲁月婷苦笑,“还好,死不了。”然后又自己努力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挪到回峥旁边,从他怀里掏出了两个青瓷瓶,递给耶鲁齐,道,“你看看,哪个是解药,快服下去吧,接下来就全靠你了。”
耶鲁齐接过,拿起一个瓶子揭开嗅了嗅气味,脑子清醒了一点,扶过鲁月婷快瘫软的身子,翻身上马,夹紧马肚子,就消失在夜色中了。
快马加鞭,不过一日半的功夫就已经位于城门之下了。两人身上俱是血污,守城官兵拦了拦,但见耶鲁齐亮出的令牌,就立刻放行了。
一路疾驰至医馆,鲁月婷伤痕略长,但刀势很浅,看着慑人,其实没什么大碍,包扎了一圈就又是精神抖擞了。
倒是耶鲁齐有些棘手,他被追杀至久,多少内伤外伤都没能及时处理,虽没有伤及性命,但长期累积之下也是积多成疾,这回是伤上加伤,少不得要修养个十天半个月的。
何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地,耶鲁齐硬是不想留在医馆,随意包扎了几下就要离开。
鲁月婷也劝道:“已经到了郢都,不用着急了,先治病吧。”
耶鲁齐摇头,很是坚定:“我必须快点回去,雅雅已经等了我很久了。此时出使,没有我必不能达成协议,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听他所说,好像与两国邦交有什么关系。这种国家大事,鲁月婷也没什么理由拦了。
看到鲁月婷也被说服了帮着他劝自己,何大夫这下真的是气红了眼,甩袖跨出了门槛,留下一句:“由着你们,这么不听话的病人下次可别再进老夫的医馆了。”
鲁月婷苦笑一声,看向耶鲁齐的眼神也有些无奈。
春风得意楼还是人来人往,客聚如潮,蒋顺熙一脚刚踏进去,就有小二过来招待,新来的不识这是酒楼的二当家,引了路就要让他坐下,还问:“客官,您要吃点儿什么?”
蒋顺熙跟着他进去,张眼四处望了望,没看见鲁月婷的身影,反问道:“鲁月婷不在吗?”
那日与鲁月婷在千禧庙说了重话,他送安图雅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又是后悔又是欣喜,两种情绪一直缠绕在他心头,最后都分不清楚是悔意多一点还是喜色多一点了。
后来他迫不及待地回了王府,发现鲁月婷不在,去了春风得意楼却被告知去了二皇子府,他既恼又怒,索性一甩手,挥袖就回了王府,再不打听鲁月婷的任何消息。
这几日蒋顺熙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面上一副冷静沉着的模样,心底里却如抓耳挠腮一般躁动不安。他坐镇王府,不过是不想错过鲁月婷回来的时候而已。
不过第五日,他就没什么耐性了。这不,晃荡着就来了春风得意楼。
来酒楼里找他们木老板的人很多,知道名字也不稀奇,那小二像对待其他人一般礼貌性地回绝:“我们木老板今日不在酒楼,请您改日再来。”
蒋顺熙轻轻地“嗯”了一声,转身就出了大堂。
临安街道还是那么热闹非凡,街上的吆喝声杀价声绵延不绝,熙熙攘攘的人群艰难地行走,蒋顺熙漫步踱在石板路上,连路过的行人与他打招呼也没听见,心不在焉的。
“蒋顺熙!”人群的另一头安图雅努力挥动着双手想引起他的注意,见他毫无察觉的样子,她挤过人群,终于来到蒋顺熙背后。西域女子骨架子大,身材也不矮,蒋顺熙竟然还比她高出一个头,她垫了脚举起右手拍了他的肩膀,又在他回过头的时候迅速到了另外一边。
蒋顺熙看见是安图雅,眼底有掩饰不住的失落。
安图雅浑若不知的眨了眨眼,就眨去了眼角的酸涩,又满面笑容地说道:“听说郢都城外五里坡有枫树林,我们去看看吧。”
一日不见,两日不见,怎么可能日日都不见,不回王府,酒楼里也不见人,鲁月婷能去哪儿?她在西京王朝又不认识谁,除了自己……除了自己就还有齐南山了。
想到此,蒋顺熙侧脸看着安图雅,爽快地答应了:“走。”
这一个字干净利落,安图雅刚才沉至谷底的心情也顿时雀跃起来,两人就并肩往城门方向去了。
从医馆出来,鲁月婷足足有两日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疲累得很,就朝耶鲁齐告别:“我先走了,皇家驿站在百花街道,你去那边问问就可以了。”
耶鲁齐顺着鲁月婷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拱手以西京之礼弯腰致谢:“多谢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