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南山想得正入神,被突然的一声大吼惊了又惊,别过脸望向鲁月婷的眼眸中还有着来不及掩饰的情意。
鲁月婷一点儿也没有察觉,仍旧是笑得傻乎乎的,招手唤蒋顺熙过来,然后对齐南山说,“正好,蒋顺熙过来了,多谢你这几天的收留哦。”
齐南山含着舌头,有点儿发苦,挽留道,“这么晚了,明日再走也不迟。”
蒋顺熙站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耳朵却始终竖着,留意这边的谈话,听到这句,立马抢了话茬搭腔,一本正经地说瞎话,“哪里晚了,我们这就走。”
嗯,这脸打得有点儿疼。鲁月婷在一侧吃吃地笑,刚才怒斥她说天色已晚的人是谁,关键是某某人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还一点儿都不心虚,果然是装bility的最高境界。
蒋顺熙拉了鲁月婷就要回王府,鲁月婷脚下黏着石板仰下身子拖住他,“我的东西还没拿……”
蒋顺熙轻轻一扯就将她搂了腰跌进自己怀里,面上十分冷酷,宛若一副霸道总裁的模样,“回去全部重新买。”
鲁月婷听到此也不计较他的粗鲁了,从他肩膀上冒出一个头,对着齐南山挥手,“后面请你吃饭。”
“吃什么吃!”蒋顺熙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将鲁月婷的头按下来,身子一移,就彻底挡住了她的视线。
前一刻还吵吵闹闹的蝴蝶庄就这般突然地就静了下来,齐南山漫步踱进了蝴蝶房,看着翩翩起舞的各色蝴蝶,心情却一下子跌进了谷底。
王府中的女主人回来了,老管家一连几日都乐呵呵的,他指着簿子对管事的吩咐,“东院里所有的东西都要重新操办,精致漂亮是首要的,不用吝啬钱。”
管家接过簿子略略翻了几页,抬头看向老管家的眼神里暗暗惊讶,老管家见此也不多作解释,待他转身而去的时候,才慢悠悠的补充了一句,“王爷吩咐下来的,可别怠慢了。”
然后就哼着小调儿先一步离开了,独留采购的管事风中凌乱,对自己脑中突然出现的猜测,还是不敢相信。
背上的伤痕都已经结痂了,这几天都有点儿发痒,鲁月婷反手摸向后背,小心地挠了几爪子。她使劲扭了脖子望向后背,只在近腰处望见了伤痕的末尾,她啧啧了几声,禁不住为自己伸出一个大拇指,再想想当夜的情景,她觉得自己的形象从没有那样伟岸过,真是勇敢啊。
她犹自自恋着,浑然不觉房门被打开了,脚步声点点也没惊动她。
蒋顺熙进门就见一抹红色闯进他的眼帘,他眼眸微眯,登地一回神就“砰”地关上了门,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喧嚣。
鲁月婷听到声音,急急地就跑上了床,扯过棉被将自己完完全全裹成了一个粽子,只露出一个头来,说话还因为过分的惊吓有些颤抖,“蒋顺熙,快出去。”
蒋顺熙淡淡一笑,“你在害羞?有什么好害羞的,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过了。”
鲁月婷悚然一惊,心下乱跳,更加没脸了,“你什么时候看过的!”
“呸,你胡说些什么!”鲁月婷皱眉使劲回忆着,苦思半晌后仍然不得其所,抬头就见他勾唇得意的笑。
蒋顺熙不说话了,径直唤人端了一盆热水,在屋子里晃了两圈,找了纱布和绷带,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梅瓶放在一旁,净了手后就坐在床旁,沉默地望着鲁月婷。
这大概就是身上一丝不挂带来的不安,鲁月婷怯怯地瞄了床旁的热水、纱布、药瓶还有摊着手的蒋顺熙,小声地说,“小翠会帮我换药的。”
鲁月婷发誓,她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
蒋顺熙仍是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不说话。鲁月婷见状,也仍旧柔声柔气地和他打着商量,好像是一条垂死挣扎的咸鱼,“我才起床,你先出去,我穿好了你再进来,好不好?”
难道要让她说自己为了更好的欣赏自己的英雄气概,所以又脱了衣裳吗?
蒋顺熙眉毛一挑,斜眼看了看满地倾泻的阳光,还有梳妆台上摆放着的更漏。
之后鲁月婷就再也没什么借口了,却还是始终抓着棉被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严丝合缝不露一点儿空隙。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良久,蒋顺熙不动如山,鲁月婷跪在生硬的床板上,膝盖却已经有些发软了,最后终于坚持不住,粽子就扑腾倒下变成了一米六长的蚕蛹。
半个时辰之后,蒋顺熙站在门外,揉搓着食指低眸沉思,时不时地笑出一两声。下人经过的时候,他又飞快地将手背在身后,肃着一张脸,还是那位正襟立冠的策王爷。
鲁月婷已经穿戴整齐,打开门的时候还是微红着脸,见到蒋顺熙的时候还在强装镇定,“去哪里?”
“千禧庙。”蒋顺熙答应着,一步当先就跨了出去。
他走出好远也没见身侧有人跟上,转过头鲁月婷还停留在门前,撅着嘴不开心看他。
鲁月婷看他转过身来,小跑着到他面前,“不去千禧庙。”
蒋顺熙“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有些意外,回她,“今天是西京的种生节,千禧庙尤为热闹,你不是最喜欢热闹的吗?”
种生节,也就是祈祷来年丰收特例的节日。种生节前几天,妇女们会在自己院墙内,找个角落敷上一层土,播下种米的种子,冬日的气温最适合种米的生长,不过几天就会生出绿油油的嫩苗,再摆上一些小茅屋、花木在上面,做成田舍人家小村落的模样,称为“壳板”,或将绿豆、小豆、小麦等浸于瓷碗中,等它长出差不多两寸的芽,再以红、蓝丝绳扎成一束,称为“种生”,此名由此得来。
等到了种生节这一天,家家户户都拿出了各自种出的小嫩苗,聚在千禧庙作成一团,那条长街上密密麻麻地会摆满了无数的像小盆栽一样的,是对来年丰收的盼望。
鲁月婷一早就听嫣儿说过了,还特意嘱咐了老管家帮她也养了两朵,可是千禧庙……那个糟心地方!鲁月婷掷地有声地拒绝,“不去。”
说着语气都有点儿酸,“安图雅去过的地方我不去。”
她抬头望着蒋顺熙,一瞬也不顺地紧盯着他,暗暗咬着牙,蒋顺熙,你最好掂量着好好回答,否则你就死定了!
蒋顺熙横了她一眼,嗤地一声大步迈了向前走,鲁月婷还没解气呢,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快步跟上去,就见他顿时停下来,转头看她的时候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骂她,“早干嘛去了,现在来生气吃醋?躲在拐角的时候不出来拦着?鲁月婷,你的本事都放我身上去了,等着秋后算账呢吧?”
鲁月婷捂着脑袋闷闷地听着,想了明白过来才追着吼他,“蒋顺熙,原来你都看见我了,你个大混蛋!”
这日,鲁月婷在厨房里给蒋顺熙做了午膳,正准备叫上他一起用饭的时候,酒楼里嫣儿让人带话说是包厢里来了新客人。她立马就放下了筷子,匆匆忙忙地穿过百花街道正要往酒楼那边去,却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道路两旁的楼房仿佛也颤了颤,鲁月婷不察,歪倒了两步才勉强站定,她问一旁的常九,“怎么回事?”
常九环视一圈,隐见后方几步远外的房顶上冒出了一团团浓烟,沉声答道,“是醉仙居。”
他话音未落,就是又一声“轰隆”作响,滚滚浓烟如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这下子鲁月婷也清晰的看见了,街道上的人们见状轰然如鸟兽作散。不一会儿,已是人烟袅袅,各家商铺都闭紧了门,人群都往另一边去了。
鲁月婷逆着人群往醉仙居走去,常九在一旁劝她,“鲁姑娘,很危险,我们也离开吧。”
“没关系,不是没爆炸了吗?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受伤的人,也好搭把手啊。”鲁月婷向前望了望,又看了看旁边身手矫捷的常九,心中大定,步伐也更加铿锵有力。
他们走到醉仙居门口往里望,大堂里已经空无一人,除了溅进了些飞沫渣滓,桌椅并无损坏。
大堂里寂静无声,后厨里却嘈杂得很,看来,爆炸是后厨引起的。
鲁月婷撩开挡帘,就看到一群人围成一团,她也凑上前去,跳着身子恍然看见里面躺着一位浑身是血的男子。
没过多久,顺天府就带了衙卫来到了醉仙居。
醉仙居的掌柜王掌柜迎上前,还没开口神色就已经带着悲怆,“大人,你来得正好,我们酒楼里……”说着说着就已经说不下去,抬袖擦了一下眼角。
顺天府尹大人刚来的时候就首先查看了人员伤亡,对地上那副面目全非的受难者也是十分唏嘘,见此拍了拍王掌柜的肩膀,叹了一声,“节哀。”
王掌柜缓了一会儿终于平复了心情,说起这件事情的发生仍是后怕得很,“当时我在大堂,厨房里就传来一声巨响,里面工作的人接二连三地跑出来了,那时候都很害怕,也没注意到武师傅,后面终于平息了,进来一看就看武师傅已经……”他说着又有些抽泣起来,“厨房里的人都说武师傅炒菜的时候锅里起火了,想来是油温太高,才导致爆炸了。”
鲁月婷立在一边安静地听着,却是越听越不对劲,她侧头问常九,“起火能引起这么剧烈的爆炸吗?”
常九回答,“一般不能。”
鲁月婷若有所思,趁醉仙居众人仍在接受顺天府的调查的时候提脚就进了厨房。
厨房里狼藉不堪,但是仍可一眼就看出爆炸的中心点。鲁月婷快步上前,半跪在地翻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