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只能听到爆炸的轰响,还有缭缭上升的浓烟,但是在这里,看着四处溅飞的石块,铁锅已经只剩下巴掌大的碎片,甚至可见黑炭的碎耳,鲁月婷害怕地别过眼不敢再看,常九立即使剑挑去了角落。只有在这里,爆炸的原发地,你才能真正身临其境,意识到轰炸的恐怖,意识到生命的珍贵。
鲁月婷趴在地上不死心地找着线索,她不相信这么可怖的场景竟然只是由炒菜起火引起的。
果不其然,在火门拐角,好几块石砖压着的最下方,她找到了一根未燃尽的火线。鲁月婷站起来拍了拍膝盖衣角处的灰尘,将火线小心地用手帕包住,带了常九就往外走。
火药在西京是违禁品,除了军中有权使用,商户们也只在年关购进限量的火药以制作烟火,年后专司火药的部门会清查一遍,回收未用完的火药。所以,按照西京的法律来说,每家每户,不论是达官贵族,还是平民百姓,是不允许有火药的存在的。
而醉仙居的爆炸,如果说是烟火导致的,却也说不过去。烟火只作观赏之用,每根烟花里面不过一克的用量,要想达到这么震撼的效果,甚至损伤人命,还差得远呢。
王掌柜隐瞒此事,想必有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鲁月婷捏紧了手中的丝帕,微微低了头看地上那白布蒙上的尸体,她记得那张面孔有多么触目惊心。
她凝眸默默不开腔,再看了一会儿,才慢慢离去了。
午后她回到王府,脚下不停就进了书房找蒋顺熙。
鲁月婷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蒋顺熙抬头看他,眼神里有些微的错愕,“酒楼里又发生什么事了?”
她只摇头不答,近了桌旁提起茶壶就咕噜噜地往嘴里灌,半晌才解了渴,踱步到书桌前,“我在醉仙居发现了火药。”
蒋顺熙笔下一顿,白纸上立时出现一个豆大的黑点,他这封奏折算是毁了。他撇眼看了一眼,也是毫不在意,挪开就扔在一边,从书桌后走出来,问道,“你确定?”
鲁月婷从怀中掏出那张丝帕,将火线展示给蒋顺熙看,“这是我在醉仙居后厨发现的,今天他们酒楼发生了爆炸。”
蒋顺熙拧眉不语,王府隔得远,他并没有听到什么,不过一个酒楼里出现了火药,这件事情恐怕不简单。
“西京是禁火药的,看爆炸的力度,看来火药的量不小。”鲁月婷揣测着,“要不要去查查?”
“切勿打草惊蛇。”蒋顺熙沉思,又道,“我找机会去跟顺天府稍稍提一下。”
鲁月婷双眸发光,眼里透着希冀,“不能我们自己去查吗?”
蒋顺熙有些好笑,“我们的木大老板又准备大显神通吗?”
鲁月婷骄傲地昂起头,背着手很是神气的模样,纠正他,“请叫我诰命夫人。”
蒋顺熙的笑意更深了,还是不忍心告诉她,这个诰命,是皇兄为了后面为他俩赐婚所铺的垫脚石。
因此也就顺着她,作低伏小地叫了一声,“诰命夫人。”抬抬眼睑见她越发神气,终是忍不住逗她,“蒋夫人?”
和好以来,两人一直就处于**反**的道路中,听见这句话鲁月婷心中已没多少波动,还嗤了一声,“我才不要当你夫人呢,我这可是正五品。”
“王妃品级与我相同,正五品算什么?”蒋顺熙笑。
两人又呛了几句,鲁月婷才回到正题,语气中已有点儿怅然,“醉仙居这件事不简单,还有一个厨师死了,但是掌柜的说是他自己炒菜起火,以这个立案的话,可能就不了了之了。”
“好。改日我让常英去顺天府探探口风,我们在做决定。”蒋顺熙表示同意,转而又盯紧鲁月婷的脸庞,沉声警告她,“一切听我吩咐,不准轻举妄动。”
鲁月婷眼珠转啊转,在心里面悄悄回他,不准妄动,我就要动给你看!
再过半月就是除夕了,鲁月婷今日起得格外的早,悠闲地穿好了衣服,心情很是美丽。
蒋顺熙善心大发,竟也要组织一场郊游了,怎么让人不开心?鲁月婷开心地都快要蹦起来了。
除夕前的一次郊游,算是过个小年,特别有意义。鲁月婷想起在家里,春节总是特别的忙,今天在大爸家吃饭,明天在姑姑家吃饭,与爸妈在家里吃饭的时间很少。久而久之,除夕之前来一次小小的旅游,也算是他们这个三口之家小小的传统了。
今日的天空灰蒙蒙的,太阳间隙地洒下一地光芒,鲁月婷抬头望去,企图透过那厚厚的云层看到另一个世界,她嘴角咧开笑,那个世界,你还好吗?爸爸妈妈,你们还会出去旅游吗?
她微微张口,告诉他们,我过得很好。
马车缓缓地在街道上行驶着,鲁月婷不知前路是何方,勾起帘子向外看,行人逐渐稀少,已经看不到什么摊子商铺了,只摆了一个茶水摊子,好像是往城边去。
鲁月婷正准备回头问蒋顺熙,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她探出头,正好看见耶鲁齐和安图雅正策马而来。
鲁月婷赶紧让车夫停下,钻出去跳下了马车,眼里溢满了笑意看着奔来的两个人。
蒋顺熙也跟着下了马车,看见来人,立刻黑了脸。
“你们也要出城吗?”鲁月婷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距离上次和安图雅他们兄妹俩见面已经过去七八天了,她有心打探耶鲁齐被追杀的消息一直不得其果,这下碰到了正好问问。
而且从其他方面来讲,她挺喜欢和安图雅聊天的。算起来,她来了西京交了三个可以聊天的朋友:嫣儿温柔善解人意,固然好,却也少了几分意趣;齐南山是个男人,好多话也不能跟他讲;最最聊得来的竟然是讨厌的安图雅。
因为蒋顺熙,她们互相都看不对眼,就像上一次吃饭,两人也是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像是打仗一般,不过鲁月婷不得不承认,与安图雅打嘴仗真是过瘾极了!
此时见到了安图雅,鲁月婷的眼睛放光,简直就像是见到了老乡一般,天可怜见,她又堆了好多新词汇准备怼安图雅呢!
高头大马,鲁月婷仰头仰得脖子都疼了,耶鲁齐翻身下马,轻笑回她,“我和图雅准备出城逛一逛,看看天朝的景色。”
蒋顺熙闻言,在一边立即搭上话,阴阳怪气地说道,“三殿下最好安分点待在驿站里,别一不小心脑袋就挪了地方。”
听了蒋顺熙的话,鲁月婷顿时僵在原地,尴尬地“哈哈哈”想蒙混过去。
但见耶鲁齐笑意不变,好脾气地说话,“王爷放心,陛下恩泽,特旨着人回护我等的安全。”
鲁月婷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一下看向蒋顺熙,一下看向耶鲁齐,非常忙碌又非常尬,简直尬死了。
蒋顺熙吃瘪,鲁月婷觉得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她一眼瞥向安图雅,真是奇了怪了,一向能说会道的安图雅似乎也变成了安静的美少女,只在一旁陪着笑,甚至连嘴唇都没有张开过。
鲁月婷只得自己走了两步挡在耶鲁齐和蒋顺熙中间,面对着耶鲁齐,笑得可以说是十分殷勤了,诚心诚意地邀请道,“我们也正好要去郊游,一起吧!”
“不行。”背后是蒋顺熙干脆利落的拒绝,他还煞有介事地搬出了一个理由,“菜不够那么多人吃。”
如此冠冕堂皇,鲁月婷在前面听着都禁不住发笑,两眼对视着耶鲁齐,他也笑得眼眸微眯,眉眼弯弯。
鲁月婷不理他,径直越过耶鲁齐,就上前挽过安图雅的臂弯,邀请她一起上了马车,她刚要迈进车内,又回头望向蒋顺熙,笑意盈盈地,“蒋顺熙,没你的位置了,你骑马吧。”
蒋顺熙眸色淡淡,似乎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常英已经极有预见性地牵来了一匹马,他冷冷地接过,动作利落地上了马,夹进马肚子一马当先地就冲了出去,耶鲁齐也挥了马鞭跟上,后面的马车也摇摇晃晃地出了城。
一行人来到了城郊十公里处的普陀山。
西京的冬天不像冬天,至少比鲁月婷定义上的冬天差了很多。年关已过,除夕就要来了,可是它既无北方的严寒,也无南方的料峭,一直维持着秋日飒飒,凉风徐徐。
令鲁月婷稍高意外的是,出了郢都城,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有着扑面而来的寒气,沿路可见冰霜,远处的普陀山,眺望着眺望着,它的顶峰也仿佛是蒙上了一层白纱。
不过是一道城门的阻隔,就能如此天差地别,鲁月婷讶异地张大了嘴,却又吸进了无数寒风,才呼地闭紧了嘴,将那颗惊叹的心吞回肚子里。
这次出游可比上次热闹多了。
普陀山脚下还是郁郁葱葱的,只在枝丫上有些许的白霜,不觉得有多冷,倒是平添多了几丝意境。
下人们燃起了火堆,架起了大锅,有条不紊地准备着,鲁月婷这次落得清闲,摆了一张小圆桌,端了一碟花生米,一碟圆子酥放中间,就招呼了几个人一起过来聊天。
好吧,最后的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开始一切都很**,话题也是中规中矩的,不过就是些你来我往,问些西域的风土人情,或者是西京的风土人情,问些西域人民的日常活动,或者是西京人民的娱乐消遣,总之,这些谈话都很安全。
不知道是提到了什么,耶鲁齐突然说道:“现在想来,我似乎还没正式向你道过谢。”
鲁月婷:“……”上次吃的羊肉火锅是喂了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