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小太监引路,鲁月婷在后面跟着,一路上都在吐槽,再往前走没几步便到了宣叶门。
通往宫墙深处四周环绕着有十六道宫门,宣叶门是宫内日常与外界相通的城门,每日只子时关闭,其他均是开放着,宫内妃嫔召见,皇子请安,宫内来往采购都是从这道门通过。
宣叶门前,那一粉一白的身影尤为亮眼,鲁月婷渐渐地走近,其中面貌鲜明地呈现在他眼前。
蒋顺熙急急地向前走着,面上竟有些微异常的潮红,赵芹敏小跑着想跟上,可是脚步根本不及,最后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哼了一声重重地跺了下脚,转身正要往回走的时候却看见站在一边的鲁月婷。
小太监也看见这幅画面了,却早已是见怪不怪的模样,“南阳侯府的郡主打小就跟着策王爷跑,我看啊,那是迟早的事儿!”
宫里的人个个嘴里都是把了门的,这个小太监想来还是没学到这个生存之道,鲁月婷本来就有气,听了他的话更是火气扬了好几个热度,真想拿了针线把他那张嘴给缝上。
那小太监见她不搭腔,自己觉得没趣也就闭了嘴,指了指前面的方向,说道,“从这道宫门出去一直往前走便是百花街道了,奴才就送到这里了。”说着一躬身就往回走了。
鲁月婷也微微欠身回礼,向他道了句谢。
赵芹敏回头见是她,面上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缓步走向鲁月婷,有些委屈地开口,“策哥哥这几天是心情不好吗?怎么不等等我?”
鲁月婷哼笑一声,“是你的策哥哥不等你,你问我干嘛?”
赵芹敏面上僵了一下,故意忽略她的话,低头作害羞状,“策哥哥是怎么了?我不过说了两句话,他就脸红了。”
鲁月婷抬起眼睑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却是依稀可见嫣红,心中怒火滔天,似笑非笑地说道,“也许是因为你长得丑。”
赵芹敏的脸色忽地就变得分外难看起来,鲁月婷这下总算是稍稍提了点兴致起来,紧接着又道,“蒋顺熙见到丑的东西都会浑身不舒服,脸红,可能是被你气的。”
“你……”赵芹敏被气到语无伦次,“鲁月婷……你别以为你是……我就拿你没办法……”
“我是谁?我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得罪郡主你啊。”鲁月婷轻笑。
说话是那个意思,可是语气却并不见丝毫怯懦,反倒显得比她还嚣张,赵芹敏正想与她分辩,却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度道,“今日的事情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计较?鲁月婷闻言白了她一眼,她与赵芹敏斗了这么久,早就过了什么在意身份尊卑的时候了,态度言辞许多也不忌讳了,听她似是施舍般的口气,挑了挑眉看她,“我求求你与我计较吧,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我们俩是仇人。”
赵芹敏见鲁月婷根本是一副软硬不吃,就是要与她划清界限的模样,她心里打着鼓,顿时失了不少把握,但是还是坚持说完,“这么久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她转过头看了看城门上威严肃立的两位守城门将,说话也有些顾忌,“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鲁月婷可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和赵芹敏好好地坐下来说话,她是爱憎分明的人,她起初是很佩服她百年如一日的坚持对蒋顺熙死缠烂打,可是发生了她后面做的那些事来,对于这个娇小姐,如今就全是真真成了厌恶了。
赵芹敏闻言有些急切,转念一想,灵光乍现,带了几分真心,“从我懂事起就对策哥哥情根深种,年长日久,更是不见消损,你或许会觉得我胡搅蛮缠,刁蛮专横,可是那么久的感情是谁都可以随意扔下的吗?更何况你突然出现,我就……”
见鲁月婷神色似乎有些松动,赵芹敏心下一喜,明白此时有望,趁势道,“出去找个地方怎么样?这里人来人往的……”
她左右看看,路过的人都难免得往这边看上一眼,鲁月婷身正影子直,但也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朝赵芹敏点了点头,便迈开步子紧跟着离开了。
赵芹敏说是带鲁月婷往城中一个有名的茶馆去,两人经过一个狭窄的小巷,丫鬟走在最前面,鲁月婷随在最后,这条小巷鲁月婷也多次经过,并没有什么戒心。
走了几步,赵芹敏消失在转角,鲁月婷提了两步跟上去,后脑勺却传来一阵钝痛,眼冒金星,神智已然渐渐模糊,人就倒了下去。
她刚倒在地上,走在前面的赵芹敏和随侍的丫鬟就退步回了身过来,看着地上的鲁月婷微微一笑。
房间里四面环壁,漆黑一片,静谧非常,鲁月婷缓缓睁开眼,又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眼前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揉揉眼睛,想要看清楚这一切,依旧是一无所获,她紧锁着眉心,后脑还隐隐地泛着疼,她伸手触摸的时候,发现已经肿成了一个大包。
赵芹敏!
鲁月婷只怪自己一时大意,竟着了赵芹敏的道!她还以为赵芹敏终于明白过来,想与她和解,却不过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仅仅只是托词而已。
她真真是瞎了眼!
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细碎的声响,鲁月婷眼眸一动,突地就朝空间里唯一一点光亮扑过去,她使劲睁大了眼,门外的那边有两个小厮模样的人正举樽对饮。
鲁月婷拔高了音量,大吼,“你们是谁?快放我出去!”
那两人朝这边望了一眼,不屑地一笑,又悠悠然满了酒,小菜配小酒,甚是怡然自得。
见那两人浑不理睬,鲁月婷心里是又气又怕,说话声都是微微颤抖着出来,“我可是策王府的人,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整个王府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边实在聒噪,看守的其中一人甩着膀子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他身材粗大,面目威严凶狠,“吵吵吵什么!”
他抽出腰间的利刃,银光一闪,冰冰凉的冒着寒气,那人反手一折,瞬时晃花了鲁月婷的眼。
王府书房里,房门紧闭,大理寺卿正在向蒋顺熙汇报前不久发生的使臣被追杀的事。
“王爷,”大理寺卿黄和玉抬眸看了蒋顺熙一眼,才道,“这次案件,可能确实是有朝中重臣的参与。”
蒋顺熙沉吟半晌,“我知道。”
黄和玉仰头诧异地看着他,随后又直视蒋顺熙的眸光,继续说道,“王爷明鉴,这个人应该不简单,轻易动不得。”
这几日蒋顺熙也在为此事头疼,他屈指瞧了瞧桌案,侧眼望向窗外伸展着嫩芽的柳枝,若有所思道,“先静观其变吧。”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轻浅不一,还隐隐约约听到小厮焦急的声音。蒋顺熙沉下脸来,朝黄和玉嘱咐道,“切忌打草惊蛇,将结果如实向皇上禀报。”他绕开桌子,走至黄和玉对面,又道,“不明确的结果先放一放。”
黄和玉听罢,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就又听蒋顺熙淡淡的声音,“好了,无事你就先回去。”
黄和玉弯腰行礼后,就转身往外走去,却见“吱哑”一声,房门敞亮得开启,赵芹敏与大理寺卿黄和玉相对而立,面面相觑。黄和玉又躬身向赵芹敏行礼,随后就离开了。
赵芹敏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往心里去,脚步轻快地朝蒋顺熙走来,但见蒋顺熙眸光深深,脸上如风雨欲来,阴沉一片。
“策哥哥,你生我气了吗?”赵芹敏怯怯地上前,想要拉住蒋顺熙的衣角。
蒋顺熙侧身一躲,避开了赵芹敏的触碰,声音冷冷的,“请自重。”
“我……”赵芹敏瘪着嘴有些委屈,“策哥哥你要这么冷漠嘛,我知道我错了,我是真的喜欢你啊,所以才想抱抱你……”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瞟了瞟蒋顺熙额神情,又飞快地低下头去作出诚意认错的样子,等了好一会儿,头顶上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赵芹敏硬着头皮抬眼看他,蒋顺熙却已走回至书桌前坐下,挥笔写着些什么。
赵芹敏提脚不动,正要上前,蒋顺熙恰好开口,“出去。”
蒋顺熙声音疾厉而无任何情感可讲,震得赵芹敏是又委屈又害怕,她不敢再上前,却又是满满的不甘心,她准备的一场好戏,如果没有蒋顺熙亲眼看见,那她一番大费周章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赵芹敏鼓起勇气继续说话,她神色恹恹似是极其后悔的样子,“策哥哥,我就是鬼迷心窍了,不是故意冒犯你的。我请你吃饭当作赔礼道歉吧。”
蒋顺熙充耳不闻,拿了一支红色的毛笔在书册上做批注。
“策哥哥!”赵芹敏撒娇道,揉搓着手帕很是踌躇,过了一会儿,才闭紧了双眼狠下心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就是道歉吃顿饭而已,吃完了这顿以后我再也不纠缠你了。”
话音一落,蒋顺熙才冷冷的抬眼看她,赵芹敏正待出声,外面有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临近,然后就见一个小厮进来汇报,“王爷,小姐今日没送饭过来。管家让奴才问问您中午想吃些什么,好让厨房准备。”
赵芹敏一听,赶紧出声抢答,“策哥哥出去吃饭,让唐叔别管了。”说着就催促着让小厮出去。
那小厮被赵芹敏推搡着快要跨出门槛,别过眼往蒋顺熙的方向看去,见她似是微微颔首,才顺势就出去了。
眼看着那小厮越走越远,赵芹敏才满心欢喜地回过身来,对蒋顺熙说道,“策哥哥,我们去春风得意楼吃饭,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