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楼大堂里热热闹闹,座无虚席,楼上靠左边的房间里,却始终房门紧闭,无人言语。
赵掌柜和账房在柜台上敲打着算盘对账,看见旁边嫣儿过来点帐,随口问了一句:“嫣儿姑娘,今天东家的没来吗?”
嫣儿一阵错愕,想了想,“早时进宫了,应该回来了,应该是在楼上待着。”她抬头往二楼示意。
赵掌柜“嗯”了一声,也就继续做事了。
说来鲁月婷从宫中回来还一直没见人,嫣儿正准备上楼瞧瞧,忽闻背后传来一小二的吆喝声,她回头一望,却见蒋顺熙和赵芹敏一起走进来。
她瞳孔一缩,脚尖一转,就朝门口走去,嫣儿站在两人对面,只觉得这个画面尤为刺眼,心内也为鲁月婷抱不平,她似笑非笑地开口,“王爷、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我们小店不周,唯恐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
这是要赶人的意思了。
蒋顺熙脸上神色不明,赵芹敏斜她一眼,忍着怒气发作,“开门做生意的,哪有往外赶客人的道理?”
嫣儿正要回嘴,被急忙赶来的徐玮拉住,他朝赵芹敏微弯了腰赔罪,“对不起,对不起,她今天……”徐玮憋了半天,不知该如何托辞,只道,“心情不好……并不是故意冒犯,望见谅。”
赵芹敏哼笑一声,“心情不好就对着客人发火吗?我看你们酒楼怎么开得下去。”
蒋顺熙适时的开口,“郡主似乎有些操心过多了,开不开得去不劳你关心。”
赵芹敏的话被堵在喉咙里,面上僵了又僵,嘴唇嗫喏着想要再开口说点儿什么来缓和气氛,蒋顺熙却大步一跨,直接进了大堂内。她迈着碎步向前,蒋顺熙已经随意指了一张桌子坐下,他腹中空虚,一坐下就点了几道菜吩咐小二去告诉厨房。
楼下波澜迭起,楼上也并非一片宁静。
鲁月婷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几明亮,光芒进入眼中,她蹭地闭上,又慢慢地睁开,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春风得意楼,她正躺在她自己房间里的床上。
她撇过头,却发现一张刀疤脸已经凑到了自己眼前,咫尺之间的距离,他瞪着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望着鲁月婷。
鲁月婷心中大骇,惊吓之间已经无法出声,她想推开这个男人,费力地抬起手来却又软绵绵的失去了力气。
那男人冷眼看着鲁月婷全是无用的挣扎,等她筋疲力尽终于妥协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就扑了上去,奸笑着,“小美人,不要白费力气了,乖乖从了大爷吧。”
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鲁月婷突然抿了下嘴唇,咽了一口口水,她又羞又怯,只觉得身子像处在火炉上煎烤一般,滚烫得撩人。
嘴里像呼风燎过,一片荒芜,渴得要命,那张脸让她觉得恶心,可是他越来越近,她竟然无意识地唇间溢出了**之声。
这是怎么回事?
不会是中了**吧?
鲁月婷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猜想吓了一跳,却是更猛烈的挣扎起来,可是那男人钳制住她的双手,无论如何挣扎都像是蜉蝣撼大树一般,不动分毫。
她口中干涩,再出声的时候声音已经沙哑得不像话,她质问道,“你是谁?是不是赵芹敏派你来的?”
沙哑的声音有种别样的诱惑,她的樱桃嘴唇一张一合,吐出的一字一句都是风情,那男人一条伤疤从眉峰往下直至鼻梁,他咧开嘴笑得危险又不知检点,伤疤皱成一团,缩短了好像一条蠕动的毛毛虫,鲁月婷努力举起双手抵住他的靠近,抑制住胸口泛起的恶心,半是威胁地说道,“赵芹敏没告诉你我是谁吗?”
“你胆敢动我,你绝对……”他越来越近,鲁月婷心中的恐惧也被逐渐放大,说话声都断断续续的,“你有本事试试,你绝对出不了这道门!”
她的声调陡然拔高,鲁月婷只觉得自己用尽了全身力气,可是听到面前这健壮男子耳中,就如微风一般轻柔,他身子僵硬似铁,一头埋进了鲁月婷颈侧。
熊熊烈火,无边无际的燥热,她的意识模糊,身体又无意识地扭动着,却又更像是回应,引得身上那人更是激动非常,鲁月婷面上灰败,无望的情绪萦绕在她心间,她狠狠的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强烈的疼痛刺激了她的神经,她手脚并用,想要脱离他的钳制,另一只手在枕头下摸索着。
她尽了最大力气对那人又踢又咬,刀疤脸吃痛,猛地抽出身来,瞧见自己的手背两排清晰的牙齿印,已经可见青污之色,他恨恨咬牙,反手一巴掌就拍打在鲁月婷脸上,“臭娘们儿!”
侧脸火辣辣地疼,但也挥去了鲁月婷一阵的迷茫昏昏,她挣扎着起身,退至床角,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手上动作不停,她后槽牙咬得死紧,眼眸里那个丑陋不堪的身影不断在放大,右手也攥得越来越紧,指尖戳进掌心里,尖锐的利器就像是拉弓上的箭,越疼越是镇静。
楼下的嫣儿一脸敌意地望着赵芹敏和蒋顺熙两人,端菜上桌的时候也是重重地搁下,赵芹敏眼眸厉色,像是想到什么又生生地忍下,她估摸了下时间,轻声朝蒋顺熙说道,“鲁月婷是酒楼的老板,今天怎么没见到啊?”说罢一脸询问地看着嫣儿。
蒋顺熙也目光沉沉,嫣儿怒气冲冲地上前一步,徐玮见状抢先一步,答道,“东家在楼上,我带你们上去。”
说着赵芹敏和蒋顺熙便起了身,徐玮踏上木梯在前面带路,嫣儿射向徐玮的眼神全是气恼,恨恨地一转身也跟着上楼去了。
四人刚至门口,里面却陡然传出一阵“乒乒乓乓”地桌椅倒塌的碰撞声,蒋顺熙心中一悸,就要推门进去,却被身侧的赵芹敏拦住,“策哥哥,我们这样闯进去不太好吧?还是先敲门吧。”
随后而来的嫣儿对着赵芹敏一通大吼,“屋子里这么大动静,不知道有多危险,你拦着挡着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自己的房间里有什么危险,指不定是发生了什么。我拦住你们,是怕你们坏了鲁月婷的好事!”赵芹敏似有所指。
话罢,蒋顺熙阴沉着一张脸正要发怒,屋子里又传来一声男人的尖叫声,他更是按捺不住,伸脚一踢,门就被大力破成了两半。
赵芹敏心中一喜,还在后面嘟囔着,“我就说嘛,人家在做好事,我们不能打扰的。”她也跟着踏入门槛,却被眼前的场景怔愣在原地,久久不前。
眼前的情景与赵芹敏所想实在是相去甚远。桌椅板凳四处倾倒着,鲁月婷在床边气喘吁吁,身上散着血迹,她安排的那个男子趴在地上,背部还在汩汨往外冒着鲜血。
她辛辛苦苦为之努力的计划就要失败,赵芹敏不甘心,她作惊讶状捂住嘴,瞪大了眼睛,尖声道,“这个男人是谁!这么长时间,鲁月婷是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吗?”
嫣儿听声也跑进来,见此情景立即朝赵芹敏斥道,“郡主请慎言,胡编乱造败坏他人名誉是要天打雷劈的!”
“什么胡编乱造,我看到什么就说什么。怎么,你们老板自己做出来的事还不准别人说吗!”赵芹敏讽刺一声。
鲁月婷衣衫凌乱,瘫在床榻边喘着粗气,蒋顺熙眼眸一凝,脱了外衫快步上前,就将她团团包裹住。
他紧紧抱住她颤抖的身体,滚烫灼人,眼神迷蒙,待他一靠近去,鲁月婷就扒拉着他的臂膀直往他怀里钻。
他忽然顿悟过来,却闻身后脚步声杂乱,蒋顺熙顿时扭过头,眼神凶凶震怒不已,大喝道,“都给我滚出去!”
赵芹敏立在原地不想离开,嫣儿见状上前一把拉住她想外走去,她踩着小碎步一直逗留着,蒋顺熙眼里竟现了杀意,她才不甘不愿地离开了。
身后终于空无一人,蒋顺熙转过身来握住鲁月婷的手,一股气缓缓通过手臂流转过来,两人之间浅浅流淌着温和宁静的气流,鲁月婷身上的燥热和情动才慢慢平息下来。
她这时意识才逐渐清醒,蒋顺熙将带血的银簪子从她手中抠出来,她整个手掌布满了血液,甚至嘴角也残留着血丝,蒋顺熙心里是又急又痛,不知道自己如果晚一刻进来,会发生什么让他悔恨不已的大事。
鲁月婷从她意识清晰起,就一直盯着蒋顺熙,盯着盯着,眼眶也渐渐发红,什么男尊女卑,什么观念差异,什么西京什么中国,她在乎的那么多,差点儿和最爱的人越走越远。
她眼里含着眼泪直直地望着蒋顺熙,一声不吭,蒋顺熙人生头一回感受到了害怕和怯懦,他将她搂进怀里,“鲁月婷,你说说话……”
眼泪就在这一句话里喷薄而出,犹如漫天瀑布,汹涌而下,鲁月婷声音里还带着干涸的沙哑,几个时辰的担惊受怕终于在此时此刻安定下来,终于有了倚靠,有了避风港,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软绵绵的拳头捶在蒋顺熙的胸口,控诉道,“你怎么才来啊!”
她说完这一句更是埋进蒋顺熙的怀里不起身。鲁月婷前二十三年里漫长的时光里平庸无常,家庭和睦,朋友**,她见过最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些发生在报纸上,网络上,电视里,却从不知道,有一天,她会以亲身来体验世事的黑暗和恐怖。
蒋顺熙与她一起蹲坐在地上,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庞,拂去她的眼泪,他垂眸看她,疼痛胀满了他的心房。
侧方忽然传来唏唏索索地碎响,蒋顺熙别过脸望去,眼底风云骤聚,转过眼的时候又是温柔一片,他将鲁月婷抱至椅子上坐下,轻声细语几句,就缓步朝那地上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