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鲁齐正在猛烈追击,忽地蒋顺熙也驾马参与了这场追逐战。
耶鲁齐驾马奔驰,侧身望向旁边同样飞身上前的蒋顺熙,“阔别多年,王爷骑术越发精湛了。”
当年与倭国之战,西域作为倭国的盟友,曾借兵一万用以支援,耶鲁齐领兵对战,两军对垒,西域大败。耶鲁齐成了蒋顺熙的手下败将,心中虽是气恼,势要一雪前耻,但也因此见识了西京的兵强马壮,深思熟虑之后毅然带兵回国,之后极是识时务的上奏父王,要求主动向西京示弱讲和。
十年之间,西京与西域相安无事,偶有他国进犯西域,西京也是及时出手援助,所以有蒋顺熙再领兵的时候,他俩也是队友,再也不是对垒的敌人。
今日,因为一只麋鹿,两人就在这小小的狩猎场上重拾了争斗之心,相互较起劲来。
他们是棋逢对手,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他们驾马狂奔,麋鹿也撒腿快跑,穿过密集的丛林,终于把它堵在了石岩下。
两个人都极有默契的在十米处远的地方停下,骑下的黑马呼呼地打着响鼻,摇头晃脑地如坐上的主人一般意气勃发,蒋顺熙拉弓搭箭,耶鲁齐也凝神直视前方。
那边战况激烈,这边却又是另一番情景。
鲁月婷勉强学会了骑马,也只能优哉游哉地前进着。她抓了一簇狗尾巴草握在手中,另一只手谨慎地握紧缰绳,马儿也如闲庭散步一般溜达着,时不时地低头吃吃地上的青草。
马儿通身雪白,是蒋顺熙送给鲁月婷的礼物,她给它取名字叫“白雪”。白雪是匹小母马,取名字的时候鲁月婷一下子就想到了白雪公主的故事,由此得来。白雪性情温顺,被鲁月婷养得久了,也变成了一匹懒懒的白马。
鲁月婷的手一扬一扬的,将狗尾巴草伸至马儿的鼻子边,等它好奇地嗅嗅,又要张嘴咬住的时候忽地一下就拿开,然后就见马儿仰头转动着脖子,前蹄高高地扬起,鲁月婷抓紧了缰绳,由着它旋转跳跃,顺着它起起落落,咯咯地笑个不停。
安图雅策马过来,出声打断她,“鲁月婷,咱们来比赛吧。”
鲁月婷双手紧紧抱住马脖子,又抬起一只手顺了顺它的毛,白雪顿时就安分了下来,她才别过脸看安图雅,“没什么好比的。你若是真正想证明你的技术,“鲁月婷朝猎场的另外一边指了指,“你去跟蒋顺熙、耶鲁齐或者齐南山比,赢了他们你就值得炫耀一下了。”
安图雅像是没听明白她的意思,又或者是故意忽略她的话,径自说道,“骑马狩猎对你来说难度太大,咱们就下马一比吧。”
鲁月婷张了张嘴竟是无言以对,哼笑一声转过头不想理她。既然什么都是她说了算,自己说什么她也浑当不知道,那她也必须多费唇舌与她分辩什么了。
安图雅首先下马,见鲁月婷稳如泰山坐在马上,迟迟不见任何动作,她催促道,“快点下来,我们去那边。”她反手就夺过鲁月婷手里的缰绳,紧紧拉过,使得马儿不得已地前行两步,鲁月婷身不由己,更是着恼。
她踩住马镫,利落地下马,急走两步从安图雅手中抢过缰绳,有些生气,“安图雅,你讲点儿道理好不好?”
“我怎么了?”安图雅一脸莫名。
见她满脸写着无辜,鲁月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说我不想跟你比,我认输行不行?”她牵过马就要往别处去。
安图雅拦住她,挑衅道,“这就认输了?所以你承认你不如我了?”
她斜睨了鲁月婷一眼,撇了撇嘴十分不屑,“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鲁月婷,不试一下就直接认输,这样的你,怎么能配得上蒋顺熙呢?”
鲁月婷闻言立时反驳道,“安图雅你听清楚,狩猎我认输,可是我从来没说过我不如你。”
“那我们就来比一场啊。”安图雅嗤笑道,“狩猎你认输了,难道不就是输给我了吗?那你有赢过我吗?这不是不如我那是什么?”她双手环抱在胸前,满目尽是讽刺,认为鲁月婷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强辩罢了。没本事来比赛,又想得个好名声,鲁月婷,也不过如此而已。
“我凭什么要跟你比,以己之长比人之短,就算你赢了那又有什么好得意的!”鲁月婷愤愤道,“谁没有一个长处了?你跟我比做饭,我保证你连大葱蒜苗都分不清楚!”
比赛是有意义,如果安图雅想以此评判什么谁不如谁的话,那却是毫无根据可言的。鲁月婷刚才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同意的,最后也甘愿认输,她确实在狩猎上比不过她。她把骑马射箭当做娱乐消遣,竞技之类的她自然不如安图雅。
可是用作以人身攻击鲁月婷就受不了了,还硬要争个高低上下来,有必要吗?
听了鲁月婷的话,安图雅私心里也觉得有些道理,她嗫喏了下,仍是嘴硬道,“你既然答应了,就应该和我比一场啊。”
她话刚说完,鲁月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顿时觉得刚才的话权当是对牛弹琴了,她摇头叹息,也不欲多说,“今日算我输,要如何说都由着你吧。”说罢就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鲁月婷脸庞间的失望和无奈是那样清晰,那般令人懊恼,那是对自己的失望,她凭什么失望,凭什么露出这副神情!安图雅移步上前,一手使力拍在马肚子上,白雪受惊前后蹄交错着乱扬,颠得鲁月婷快要落下,却又见安图雅飞身而起,提起鲁月婷的衣领旋转着落下,终于落到实地的时候,安图雅松了钳制,她才呼吸到新鲜空气,又急又呛,咳了好几声。
等她总算平息下来,蹭地一下子起身朝着安图雅大吼,“你是疯了吗?”
安图雅扬起下巴,傲慢道,“我没让你走,你敢走?”
听到这话,鲁月婷又是一阵无语。相处这么久下来,虽说见面就是互怼呛声,却也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鲁月婷还从来不知道安图雅竟然是这个脾气,她干脆就来个说不过打得过,算准了自己无还手之力吧!
鲁月婷气得一时说不出话,可是见安图雅似乎还比她更生气,“我早就想这么做了,鲁月婷,你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给谁看!一个贱民而已,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嚣张!”
敢情她以前都是装的!真是好大一朵白莲花!当初在大殿上大力赞扬西域女子如何如何豪放大方潇洒,比之西京女子的婉转心思玲珑窍是多么不拘小节,敢爱敢恨,谁知道这个图雅公主就是其中最表里不一的那个人!
鲁月婷气呼呼地看她,“安图雅,你说嚣张,你自己想想,谁更嚣张?”
她可从来没主动招惹过安图雅,说要公平竞争的是她,说要狩猎比赛的是她,来酒楼找茬的是她,一桩一件鲁月婷都记着呢,这个时候来翻旧账,看谁说得过谁!
鲁月婷脑子里可都记得清楚,既然安图雅说到以前了,她也就不客气了。她打不过安图雅,嘴上可不能也让她占了便宜,她正要开口,视线一转却见安图雅身后一头及人高的黑熊正在慢慢地靠近。
它一脚踏出踩在绿意融融的地毯上,立时就陷下去很深。她俩的争执已经引起了黑熊的注意,它前掌扬起,借力发力,就快要往扑到安图雅身上了。
鲁月婷陡地睁大了双眼,安图雅却还恨恨地是数落着鲁月婷,对身后的危险浑然不觉。
黑熊越来越近,压下来的瞬间就犹如泰山压顶一般,乌黑的眸子闪耀着捕猎的渴望,鲁月婷惊叫一声,使了全身力气伸手拉过安图雅。
安图雅来不及反应,脚步踉跄,扑腾地就重重倒在鲁月婷身上,极大的冲击直直地撞上鲁月婷,她猛地倒地,脑子一阵发昏,她勉强撑开了一个眼缝,却见黑熊更加迅猛地冲过来。
黑熊刚刚扑了个空,仰头长啸了一声,目光悠悠直视着鲁月婷和安图雅。
安图雅也听见了,眸光一滞,鲁月婷已经忍着身上的疼痛爬了起来,见她仍是呆怔的样子,推了她一把,放声大吼道,“安图雅,还发什么愣,快跑啊!”说着拉着安图雅使劲狂奔起来。
背后的嚎叫声越发逼近,鲁月婷脚步愈加轻快急促,神情也越发紧张,她朝周边望了望,空无一人,没有人能来帮助她们,难道真要落入熊口吗?
安图雅回过神来,乘着内功几个起落就远在了几米之外,她转过身来,搭箭上弓,眼眸微眯,一支箭带着呼啸的劲风穿越而去。她用劲极大,箭射出的时候,自己也被冲力击得后退了好几步。可是这射在黑熊身上的利箭,就好像是给他挠痒痒一般,触碰到了它的毛发就自发落了下来,什么作用也起不了。
一箭不成,安图雅一时恼怒得很,三箭齐发,狂呼而去的时候,黑熊被密密麻麻射去的利箭所扰,确实停住了进击的步伐,它停下来晃了晃身子,将箭抖落,再直起身子来的时候,“吼”地一声在猎场中回声激荡,震耳欲聋。
“安图雅,快跑!”箭矢不能动它分毫,反倒使得黑熊更为震怒。鲁月婷向着安图雅一声大喝,拔腿就跑。
两人在丛林中狂奔,黑熊只会比她们更快。
黑熊的嘶吼声传遍整个狩猎场,所有人等立刻警觉起来。
蒋顺熙心头一跳,箭立刻失了准头,他也没有心思去计较了,策了黑马就往猎场那边去了。
奔驰如迅雷闪电,蒋顺熙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又落下,心底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只想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远处的树林里有两道身影在不断穿梭,背后一个高大雄壮的黑影紧紧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