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为国库空虚的事情烦恼而已。”蒋顺熙面色看不清喜怒,却是突然恍然一声,“想必谭大人也是烦恼得很。谭大人贵为右相,此事还需大人多多费心了。”
谭忠嗣一甩袖,愠怒道,“满朝文武都想不出来办法,老夫能有什么办法?”
蒋顺熙止住脚步,转过身与谭忠嗣对视,“谭大人已经撇清了醉仙居的事,难道在这件事上也要袖手旁观吗?”
“醉仙居与老夫何干?老夫问心无愧。”丞相谭忠嗣一言立出,极其义正言辞。
“是否问心无愧就要看谭大人的手段和诚意了。”蒋顺熙微微一笑,语气淡淡。话毕又是直接离开。
谭忠嗣顿在原地,身后的大臣立时迎上来,瞧见他木然的眸光,都是一阵关心的询问。谭忠嗣均是闭口不答,脚尖转了方向,一步一步走出宫门口,攀上等候在外的马车,车轴咕噜咕噜地转着,思绪满怀,他在思索着蒋顺熙的话中的深意。
再是过了三五天,蒋顺熙再未上朝,安心地待在府中养伤。这几日来朝中依然为银两之事争执不休,直至中丞相谭忠嗣首先拿出了雪花白银十万两做以河坝承建之用,这件事便是迎来了一个完美的转机。
谭忠嗣带头,他门下的学生幕僚也纷纷慷慨解囊,左相内阁也多有表示,皇帝在朝上大赞谭忠嗣忠义之举,他虽是心有不甘却也只得含笑应下。各州府的防涝工程也正式启动。
蒋顺熙大伤未愈便是死撑着先与皇上谋划丞相之事,劳心动力,耗尽了精神。当日从宫中下朝回来,脸色便煞白如雪,朝服上下已被浸出的血液沾满。众人又是焦急地重新又请了大夫,喂了药又是换药折腾了一番后他才沉沉的睡了过去,面色才好看了一点。
这几日宫中时有消息传来,常英在一旁读着信件,蒋顺熙漫不经心地听着,半天也不回上一句。如今所有的事情发展都在他和皇兄的意料之内,只要皇兄在,迟早会朝着他们预想的发展,果真如此,他也没太担心。
这算是他们时隔多年之后的又一次合作,蒋顺熙现在细想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让他们兄弟俩又有了这样的机会。或许是他自己也不清楚,也或许是从来没想过还会有这种可能,以至于发生的时候,都忘了要去记得。
“王爷?”常英叫了声发愣中的蒋顺熙,欲言又止。
蒋顺熙斜靠在软塌上,抬眸看了他一眼,分辨出他的神色后又别过眼,淡淡道,“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本王还不至于把这点也忘了。”
常英被噎得回不了嘴,顿了会又有些大喜过望,喃喃道,“王爷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蒋顺熙像是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白了常英一眼,常英独自傻傻地笑着,蒋顺熙也觉有些想笑,随着他笑了两声,又敛住了笑意抬眼望着窗外,又是沉默郁郁的样子。
蒋顺熙院中的一切事宜皆有老管家打点,还有丫鬟小厮照顾,鲁月婷与之较之有些清闲。开始几天蒋顺熙伤势严重,有时候还会说些胡话,她就盯着小厨房熬药,半夜守着他,如今问了大夫得知蒋顺熙在逐渐好转,这日就收拾了出门准备往酒楼那边去了。
刚至大门口,老管家就来拦住她,“阿灯这是要去酒楼那边了?”
鲁月婷略略整理了衣角,笑着回答道,“是的,唐叔。好几日没去酒楼那边了,今天去瞧瞧。”
老管家含笑点点头,陪着她一直走到马车跟前,鲁月婷走了一会儿觉察出来,直接问道,“唐叔有什么事吗?”
“……这话本不该老奴来说。”老管家叹了一声,又道,“小王爷自醒过来你却是再也不去了,这是作何道理?老奴知道你日日往大夫那里问情况,既然担心,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
“唐叔……”鲁月婷迟疑地开口,可是后面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自己的害怕,不,她不能。鲁月婷讪笑一声,道,“唐叔,酒楼忙,晚上回来再说,好吗?”
这就是明显的托辞了。
老管家心里明白,也隐隐为蒋顺熙抱不平。鲁月婷这个小姑娘他是很喜欢的,从她初初入王府起,老管家就知道她对于小王爷来说是不一样的,可是如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两个人之间还是彼此挂念,却又为何要这么生疏呢?
老管家皱了皱眉,略带谴责道,“酒楼忙,忙什么!这几日你没去,不是照样好好的吗?”
鲁月婷闻言面色有些尴尬,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喊声。
她立时回过头就见耶鲁齐一脸笑意地走来,声音晴朗洪亮,“鲁月婷,这是要出门吗?走走走,今天天气这么好,去郊外放风筝吃烧烤如何?”
闻言,鲁月婷忙不迭地应承下来,转过脸对老管家说了一声,“唐叔,我出去玩了。中午不用留我的饭。”
说着就飞快地上前,挽着耶鲁齐就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还不待老管家反应过来,鲁月婷早就跑得不见人影,老管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得回府去了。
午后,安图雅又如几日来一样提了补品来看望蒋顺熙。
她日日不缺席,蒋顺熙拒绝了几次见是毫无作用,随后也就不再吭声了。
养伤的日子有些无聊,日日都是熟悉的面孔蒋顺熙也有些厌烦了,来了这么一个人他也没有多排斥,可是几日过后,不熟悉的脸又成了熟悉的脸,他又有些无聊了,然而,终归他最想要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见到。
安图雅在房中静立了一会儿,时光流逝,她的腿都有些发软。可是她仍旧撑着希望得到蒋顺熙的一句话,日日皆是如此,她能进得了王府的大门,然而终究在这一寸三分地里找不到一个下脚处。
无论她说什么话,蒋顺熙都是默然无声不应答。久而久之,安图雅也觉得很累。
蒋顺熙他凭什么呢?凭什么惦记一个对他根本是毫不关心的女子?
安图雅既是为蒋顺熙愤慨,也是为自己不甘心。她来去这么多次,从来没见过鲁月婷在他身边。每一次房门被她吱哑作响打开的时候,安图雅能看出他的希冀,还总能从蒋顺熙的眸光看到他从希望变成失望。他在等着谁?
心知肚明。可是,却好像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他始终惦念着一个在他受伤之时没有待在他身边的女子,自己却始终被他拒之门外。安图雅等到腿肚子都有些酸痛的时候终于站不住脚了,朝着空气说了一声“我走了”,便转身离开了屋子,离开了王府。
回到驿站,安图雅问侍卫耶鲁齐去哪儿了,那侍卫回答是去了郊外的山坡。安图雅心情不好,回了房间想了想,干脆起身骑了马去找耶鲁齐。
驾马直奔郊外,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
郊外的山坡绿意盎然,郁色葱葱。半空中飞舞着五彩斑斓的风筝,有总角少年,垂髫少女,还有十三四岁的青梅竹马,有夫妇带着儿女,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作伴,都在这一片春意繁盛中肆意奔跑着。风筝随着微风漂浮起来,越飞越高,手里紧紧握着那一根长线,让它在掌控中随意沉浮。
安图雅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往下眺望着,忽见东边一侧烟雾缭绕,凝眸望去,却正是耶鲁齐与鲁月婷两人。
她甩手一扔马鞭,拔步就疾驰着朝着他们而去。
直面猛然迎来一股劲风,安图雅聚满了怒火乘风而来,她走到便是一声震天大吼,“鲁月婷!”
鲁月婷错愕地抬眸,安图雅见她一副浑然不懂的模样,更是怒火攻心,气红了眼,“鲁月婷,你到底喜不喜欢蒋顺熙!你当初接受我的挑战,却是一点儿不把他放在心上!
你是为了把我耍得团团转,来证明你的优越感吗?还是你把蒋顺熙也耍了?鲁月婷,你挺厉害的啊!蒋顺熙伤重未愈,你不贴身照顾也就罢了,竟然还跟别的男人出来放风筝!”她又低头瞟了一眼,哼笑一声,“烧烤?三月正是阳春好时节,烧烤的确是别有情趣啊!”
冷不丁地被安图雅这么劈头盖脸地一通大骂,鲁月婷低头细细听着,等她终于不再说话,才略微抬了抬眸,淡淡道,“骂完了?图雅公主的汉话见涨啊,阳春三月都知道了。”
安图雅大气一口都不喘的骂完,等了半天却只得鲁月婷这么云淡风轻的一句话,顿时又是怒气直窜着往上冒,“鲁月婷,咱们有事儿说事儿,谁跟你扯什么汉话不汉话的!你别以为我三哥在我就不敢打你,往日我是顾忌你弱不禁风,不想只凭武力对付你,今天我可不会客气!”
安图雅这话一说完,耶鲁齐是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安图雅!你给我动手试试看!”
女人之间的事情,耶鲁齐本来是认为自己不便插手的。安图雅不分青红皂白就来对鲁月婷这么一通大吗,耶鲁齐本就有些尴尬,但还是想着由她们自己来解决比较好。哪知安图雅却是越说越不像话了,这么说着,竟是还要动起手来。
“安图雅!我以往都是怎么教你的!你的武功就是用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吗?是为了让你来打架的吗?它是教给你以便你身处危险之时作防身之用,可不是让你去四处挑衅的!”耶鲁齐肃着一张脸,语气极为凌厉。
“三哥……”安图雅被耶鲁齐训斥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有些委屈,“你怎么尽帮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