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顺熙双手捧着她的脸帮她抬起头看着他,瞧见她眼眶微湿,更是心疼不已,一手搂过她的脖子贴进自己的胸膛,哄着她,“别哭了,以后都不会了。”
他说着“别哭”,鲁月婷却一下子就窜出了眼泪,泪水顺着衣裳往里,熨湿了他的胸膛,她哇哇地大哭,“我好好地出来了,你却闭着眼睛怎么都叫不醒,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好,好,好,我错了……”蒋顺熙轻拍着她的后背,放轻了声音说道。
蒋顺熙不厌其烦地替她拭去每一颗泪珠,嘴里又是道歉又是安慰,他把哄鲁月婷认真地当成一件大事来进行。他的心脏填满了满载的甜蜜与欢喜,仿佛这几日多少无望的等待都变成了无关紧要的风和雨,只要天气晴朗,谁会在意昨日晚来风急呢?
鲁月婷抬手抹着眼泪,抽嗒抽嗒着又说道,“我是不是很没用?”她抬眸直直地注视着蒋顺熙,眼周通红一片,像是只受惊的小兔子,她的语气认真却又执着,“我是不是成为了你的累赘?”
“不是。”蒋顺熙回答得毫不犹豫。他从来都没觉得鲁月婷是累赘,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更不是。
“可是我根本就帮不了你什么啊,还会给你惹麻烦。”鲁月婷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赵芹敏许久以前指责她身份低微,根本配不上蒋顺熙,那时她凭借着一股意气,开了春风得意楼。酒楼的生意愈来愈好,她以为自己总算是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筹码。可是生死之间,谁会在意身后家财呢?
她什么都不会。进入密道开始,就是蒋顺熙一直在保护着她。危险降临也是她自己不小心露了马脚。鲁月婷只觉得自己有千种万种不好,她真的不是累赘吗?
如果是安图雅,她至少还能跟蒋顺熙并肩作战,不像自己,还需要他在刀光剑影中腾出空隙来保护,如果是赵芹敏,也至少不会那么粗心大意地暴露了……
蒋顺熙收敛了神色,却是不答,只皱着眉看她,薄斥道,“鲁月婷你脑子里以后再有这么乱七八糟的想法,用不着你给我惹麻烦,我首先就饶不了你。”
鲁月婷脑袋一缩,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瘪着嘴很委屈,“我在伤心耶,你怎么这么凶?”
鲁月婷只觉得自己的眼泪白流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冷漠的男朋友模范版本。蒋顺熙听了鲁月婷的话挑了挑眉,也是不理,径直走至矮桌旁,提壶倒了一盏茶,桌上摆着鲁月婷最爱吃的火茸酥饼,他歪头看她,“吃吗?”
鲁月婷眼里还含着热泪,被蒋顺熙这一句问话顿时僵在了原地,她怔怔地睁眼看他,不经意间打了个嗝,然后就满脸羞红,立马就伸手捂住了嘴。
春日午后纷纷怡人,王府里的桃花杏花梨花都开了,红的像火,白的像雪,花儿安静的枝头绽放,庭院深深,声音寥寥又响亮。
蒋顺熙闻声也禁不住面目柔和了许多,扬了唇角看着鲁月婷,鲁月婷摸了摸鼻子,含羞带怯般地一步一步挪了步子往这边走去。
她伸手拿了一块又一块糕点,化悲愤为食欲之后,原来的害怕和担忧都烟消云散,从脑中全都剔除干净了。
她以为所有的事情就此翻篇,便也越发的心安理得起来。鲁月婷忽地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口糕点抿一口茶水,吃得是不亦说乎。
却不防蒋顺熙突然出声,一句话差点儿惊得鲁月婷从椅子上滑落下去,“耶鲁齐的烧烤是没让你吃饱吗?”
鲁月婷慢慢地抬起眸子盯着他,闷声不说话,蒋顺熙又道,“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吗?”
他抬手擦着鲁月婷眼角边残留的泪水,又狠又急,言语中还带着愠怒,“你以为哭了,我就不计较你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出去跟别的男人相会?”
鲁月婷更是不敢说话,因为她不敢否认,她确实其中带了点这个原因。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你现在不都好好的,活蹦乱跳的吗?”鲁月婷小声嘟囔着。
见她仍是死鸭子嘴硬,蒋顺熙下手更重,银牙紧咬,每一个字都带着责斥,“那你是承认与耶鲁齐相会了?”
鲁月婷抬头瞥了他一眼,之后立即埋下了头,手里拿了一块火茸酥饼小口小口咬着,“什么相会不相会的,话说得好难听。”
蒋顺熙轻哼一声,鲁月婷头埋得更低,周身风雨欲来的危机感越发沉重,她终于不甘不愿地解释,“耶鲁齐要回西域去了,散伙饭总要吃的吧。”
说完又没好气的添了一句,“以后就没人碍你的眼了。”
闻言蒋顺熙的脸色才稍好一点,却是想到什么眉头又皱了起来,正要再次开口,书房外传来丫鬟的声音,“王爷,该换药了。”
蒋顺熙出声让她进来,吩咐她把东西放下,就摆手让她下去了。
鲁月婷咽下一块糕点,表情很是不解,“你让她出去了谁给你换药啊?”
话音刚落,蒋顺熙却是不知为何又忽然沉下了脸,眸子也像是散发着绿光,幽幽地直视着她。
就在这一瞬间,鲁月婷心领神会,歪着头满脸显现出质疑的神色,“你的意思是让我来换?”
还不待蒋顺熙做出回应,鲁月婷自己就猛烈地摇晃着头,拒绝道,“我不行我不行,我笨手笨脚的……”她犹自说了一大通,蒋顺熙却仍旧敛声不语,说到最后,鲁月婷被他沉沉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也不免有些心虚起来,言语中仍做着最后的挣扎,“你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
“我是男的,你是女的……”她都有点言语混乱了,说着说着蒋顺熙就黑了脸,她反应过来赶紧纠正,“呸,呸,呸,我是女的,你是男的……就是应该男女授受不亲啊。”
鲁月婷被蒋顺熙这样看着只觉得脑袋昏沉,简直不能正常思考了。
本来就是嘛,有丫鬟不用,干嘛偏要折腾她啊?蒋顺熙这样一直不听她的拒绝固执己见,鲁月婷心里暗自揣测,真的很怀疑他的动机。
书房是蒋顺熙办理公事的地方,处于整个王府里最为清净的侧院之中。庭院里除了间或的雀鸣禽飞发出的叽喳扑腾声,连绵不休的就是鲁月婷犹如困兽般挣扎时而义正言辞的响亮时而又低沉下去的拒绝的话。
然而最终,鲁月婷还是满脸写着不情愿,嘴里依然在不停地说着什么,手下却不自觉的拿过纱布药瓶。
半晌之后,蒋顺熙脸上全是开怀的笑意,鲁月婷也渐渐坦然起来。
药换好之后,鲁月婷径直去了春风得意楼。
她一进门,赵掌柜、账房就围了上来。像这样放手完全不管的时候不多,赵掌柜他们已是也有些慌乱。虽说后面稳住了阵脚,但是东家回来了,首先想到的还是向她汇报近几日来的情况。
大侠火锅店那边一直由鲁月婷亲自管理,这次出事也是意外,那边火锅店的掌柜经验不足,也只得请教赵掌柜。所以,赵掌柜一时身上有好多事压着。见东家终于回来了,嘴里像打着迫击炮似的,一股脑地全倒给她听。
鲁月婷听得仔细,间而问了几个细节,提了些问题,最后了然地点点头。总的来说,没什么大问题,并且春风得意楼这边都上了正轨了,赵掌柜他们做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一些,大侠火锅店那边她确实应该去看一看。
将春风得意楼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又和嫣儿徐玮他俩说了几句话,鲁月婷就起身往火锅店那边去了。
酉时已到,火锅店里烟雾缭绕,如置仙境一般,里面浓烈的麻辣鲜香味道,就是高处不胜寒的仙境里沾染上的人间烟火气息。
鲁月婷一踏进门,抬眸四下一望,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耶鲁齐和安图雅两人。
她眼神微愣,脚下的步子滞了滞,想了想还是旋身一转直接往柜台那边走去了。
见她终于出现,火锅店的钱掌柜顿时有如神祗降临一般,眼里直冒着光。随后从账房那里拿过了账本,又拿出一本不知何名的书册与她看,钱掌柜开口与她说着几日来遇到的难题还有自己的迷惑,鲁月婷竖耳仔细听着,时不时插上两句。
两人站在柜台后方,均是低垂着眸谈论着,冷不丁地听到安图雅的声音,“鲁月婷。”
鲁月婷抬头看去,淡淡应了一声,又低下头与钱掌柜说着话。
“鲁月婷!”安图雅又叫了一声。
鲁月婷垂眸看着下方的白纸黑字,叹了一口气,慢悠悠的又抬起头来,无奈道,“安图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安图雅闻言冷笑了一声,赞了一声“好”,又道,“那你说,你为什么不关心蒋顺熙?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和我哥出去玩?”
站在一旁的耶鲁齐听了这话一时也有些尴尬,扯了扯安图雅的衣袖想扼制住她,安图雅却是浑然不觉,使劲甩开了他的手,眼睛直视鲁月婷,势要问出个究竟来。
鲁月婷又是叹息,“我关不关心与你好像没什么关系。而且,我和你哥哥是朋友,一起出去玩有什么不对吗?”
这件事她在蒋顺熙面前是理亏,可是并不代表安图雅就有了借口作为责骂她的理由。
“孤男寡女,你让蒋顺熙怎么想?你枉费了蒋顺熙一片心意!”安图雅脱口而出。
耶鲁齐忍了又忍,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沉下了脸,他开口谴责道,“安图雅!你说话之前能不能有点儿脑子!”
安图雅原本怒火对着鲁月婷,这时却是哭丧着脸转过来看耶鲁齐,一开腔就是泪水滚滚,她嘴唇微张,却是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