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忠嗣犹在狂风乱舞,嘴里念念叨叨着喊着企及不了的美梦,利箭直逼,胸口被顿然击中,唇角溢出血丝,软倒在狭窄的平台上。
两人上前查看,蒋顺熙将鲁月婷护在身后,凝神细看之时只见谭忠嗣立即睁开了眼。蒋顺熙又是一击,谭忠嗣嘴角溢出的血更多,生命已近垂危,他却是咧嘴笑了出来,诡异非常,“这个平台只能承载一人,超过一定的重量便会启动开关,这个山洞便会毁掉。临死前还有你们两个垫背的,我谭忠嗣也算是值了。”
说罢整个岩洞果然如他所说,簌簌向下地撒着石灰,各个石块都开始松动起来,真的要塌了。
蒋顺熙立马伸手揽过鲁月婷的腰身,抱着她就要往外跑,硕大的石块就像是一个个死亡信号,每一步踏上去就是一个未知的陷阱。他带着鲁月婷步伐要沉重许多,碎石不长眼却是全被蒋顺熙拦住,悉数落在自己的身上的各个地方。
谭忠嗣似是认命般的躺在平台之上,躯体上已经堆满了厚厚的石灰,他勉强抬眼看向蒋顺熙那边,瞧见他们就快要逃出这个山洞,身体中顿时迸发出无穷的力量,他一拍石地腾空而起,不顾岩石翻落,不顾巨块沉重,一昧地勇往直前,拦住了蒋顺熙和鲁月婷的去路。
蒋顺熙被无数的石块击中,内力也已经耗了七八成,谭忠嗣又是倾尽全力来阻拦他,竟比武力最盛时还要厉害了几分。蒋顺熙越发抵挡不住,身上逐渐布满了血迹,鲁月婷见状已是泪水满面,随手抓了一块石头准备故技重施,就要跟谭忠嗣拼命。
她砸得极准,一石下去谭忠嗣又是翻出了一处血肉,他脑袋上血液横流,可是他此时只任凭心中集聚涌起的恨意支撑着,全身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仅仅是回头看了鲁月婷一眼,一锤就将她甩倒在地。
蒋顺熙正要去看倒在地上的鲁月婷,却被谭忠嗣一拳击过来,只得先把注意力放在这边,他的力气已经消耗殆尽,乱石溅飞损伤了他的躯体,这使得蒋顺熙的动作越加迟缓,谭忠嗣击中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他又被谭忠嗣一脚踢飞落在石边,鲁月婷哭着扑上前,抬手抚上他伤痕累累的身体,白衣已经染成了红色的衣裳,她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嘴唇也微微颤抖着,泪水肆意洒落,喃喃着低语,“你痛不痛,痛不痛……”
蒋顺熙勉强提起一口气,抓住了她的手放至唇边吻了吻,轻轻摇头道,“不痛,别担心。”
说罢他越过鲁月婷看着谭忠嗣一步一步地走进,带着死亡的气息,他收回视线低头看着鲁月婷,伸手拭去她的泪珠,安慰道,“放心吧,我没事。这样好不好,你先出去,我解决完了出来找你。”
鲁月婷的眼泪流得更凶,使劲摇着头就是不肯移动一步。怎么可能没事,什么时候能解决完!谭忠嗣就是个疯子,他想拉着蒋顺熙一起死!她如果走了,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她只是一昧地摇头,不想离他而去,坚定道,“要死一起死。”
“听话。”蒋顺熙耐心安抚,间或抬头望向谭忠嗣。
五步,四步,三步……蒋顺熙神色越发焦急,洞中轰隆隆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龙脉处岿然不动,这方却已经快要成为了一片废墟。多年形成的警惕性使得蒋顺熙猛地朝头顶望去,头顶上方一块巨大的岩石周边渐渐裂出了缝,下一刻它就开始急剧地下降,蒋顺熙撑着疼痛的双腿尽力站起,拉着鲁月婷就要躲开,平台处却是突然爆发出更加惊天动地的声响,仿若猛虎狂放的嘶吼,也有着与银瓶乍破水浆迸的异曲同工。
是灼烧,是包裹,竟是从那弯弯小流中迸发出一股岩浆,它虽然细小却有极强的爆发性,一路蜿蜒将所有或细碎或尖锐的石块都包含掉,都融化掉。
回头望见热浪滚滚,蒋顺熙眼中是漫无边际的红,谭忠嗣还来不及逃脱就被掩埋,此时已是穷途末路,他容不得鲁月婷丝毫犹豫,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带着鲁月婷飞身上岩,步伐沉重又坚定,每一步都是尖锐又绝对的疼痛,几步起落就往洞口奔去。
鲁月婷被蒋顺熙揽在怀中,瞧见他额头豆大的汗珠不住地落下,岩浆就像是沉默而凶残的猛兽,盯紧了猎物永不放松,是一个催命符,不能有半分停滞。他的步伐渐缓,已是强弩之末,如果不是她,蒋顺熙一定能轻松地逃离这个死地,风光霁月的策王爷哪里会变成如今这般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的泪淌个不停,叨叨着想让他放下自己,蒋顺熙闻言只作风,把她抱得更紧更是沉默地向前。
离洞口越来越近,就是新的生机,蒋顺熙带着鲁月婷纵身一跃,却是临近洞沿的时候突然卸了力,鲁月婷害怕地大叫,蒋顺熙眉头紧皱拍掌向上,顶住了她下落的速度,又是内力集聚用力往上顶,便将她送出了洞口。
外面仍然是白色的世界,鲁月婷被一阵大力猛地摔在雪地上,底下是湮灭一切的熊熊烈火,面上却是万籁俱寂的祥和。
她抬头望着绚烂的阳光,用手抵挡那灼灼的璀璨,怔怔地愣了好一会才爬起来往回跑,没两步又摔倒在地。一时间所有的悲伤与哀愁全部都涌上心头,她扒拉着雪向前,终于到了洞口,底下岩浆滚烫翻涌,早已没有蒋顺熙的身影。
鲁月婷趴在洞边伸出手去,热气喷在她满是血迹的手上,却是再没有一个人来牵住她。
她泪如泉涌哗哗直下,流入热浆中就变成了一股气消弭其中,她无助地张嘴嘶喊,只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常英一行一直在洞口守着,此时见鲁月婷此番模样,心里已经明白过来,都奔着跑向洞口察看,却只见愈翻愈高的红浪,那目空一切的吞噬的力量,让众人心中皆是大骇。
浪翻愈高,就快要喷出洞口,常英见状立马指挥众人后退,鲁月婷始终不愿离开,常英无法,只得言明冒犯直接带了她离开。
飞至十来米远处,刚刚落定,岩浆就脱离了洞口,奔涌成一根高高的火柱四散裂开,瞬间便将冰极寒尺的雪地掩埋。它奔腾着向下,渐渐地被泥土、深木、杂草挡住了去路,慢慢地凝结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满目的通红变成了黑灰色,整个凌云峰佘山不再如之前的冰清祥和,完全变成了一种死寂之感。
他还活着吗?岩浆过处,全无生机,看着几个时辰还勃勃的藏宝地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鲁月婷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默默问自己。
等这一切都平息下来,常英就着手通知众人往回走,准备营救他们的策王爷。
“常大哥……”鲁月婷眼神中全无往日的灵动活跃,带上了淡淡忧愁,轻声呢喃道。
常英正在指挥众人安排各自的工作,错身回头见到鲁月婷,看懂了她脸上的神情。他又转头看向依旧屹立的凌云峰顶,原本的纯白变成了灰黑,坚定道,“王爷一定还活着,他一定在等着我们。”
蒋顺熙不仅仅是他们的策王爷,还是当年沙场上威风凛凛的元帅,自少时起就隐在暗处贴身保护,王爷之能已经由不得他们质疑,他们能做的,就是全然的相信。
他是他们的神。
“是的,他一定在等我们。”
消息不过半日就传回了宫里,齐南山不顾拦阻离宫来了佘山,这边却是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齐南山来了,嫣儿来了,徐玮来了,钱净辰来了,好多人都来了,甚至是年迈的唐叔也赶来了。所有人前来都像是约定好似的,先是问了问搜寻中的常英,轻微地叹息一声,随后就来到鲁月婷身旁,或多或少的说些安慰的话。
鲁月婷淡笑应着,她抿着唇一声不吭,她想说她不难过,一点儿都不难过了,她一定会找到蒋顺熙,现在所有的等待不过是向着他靠近的过程而已。但是她知道,他们肯定不相信,所以她不说。
齐南山带来了更多的人手,搜寻的进度加快了许多,宫中政务繁多,一催再催,第二日他也只得起身回朝。许多人来了,许多人也渐渐地离开,鲁月婷看着他们走远,仍是微笑以对,没关系,因为她会一直到找到他为止。
岩浆已经僵硬成石,完全堵住了所有通向底部的入口,众人搜寻了两天仍是一无所获。之后常英提出至借挖通道进入,可是里面四通八达,也没有什么效果。
鲁月婷随着他们入洞来来回回晃了很久,常英他们所通的路口便是她和蒋顺熙进出的那条,但是其中已经完全被岩浆侵袭,毫无生还的可能,更甚至他们在沿路途中找到了谭忠嗣的尸体。他已经被铸成一具石尸镶嵌在岩壁中,这就像是一个冥冥中的一个预兆,所有人几乎一瞬间就丧失了意气。
鲁月婷见到瞳孔更是一缩,急忙回转就走出了通道。
钱净辰赶紧跟上前去,鲁月婷脚步奇快,三两拐弯便走出了他的视线,他追上鲁月婷的时候,却见她拿了一张白纸在上面涂涂画画着什么。
他抬腿走近凑上去,好半会儿才看懂她在画什么,轻声问道,“这是下面的地形图?”
鲁月婷一时不答,刷刷几笔就给这一副图画作了解尾,这才转头过来面对钱净辰,将自己画好的地形图给他看,“我们要出来的时候那条路已经封死了,所以他一定不会往回走。我努力回忆了就这么多,你觉得他会往哪边走?我们一直在做无用功,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坚持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