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应该称微臣为摄政王,王叔……怕是不妥。”蒋顺熙淡淡提醒。
齐南山闻言鼻头更酸,“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这个时候竟像个小孩子一般闹脾气。
“皇上自称是朕……”
“好了好了……”鲁月婷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出口截断了蒋顺熙接下来的话,忍了好久的笑意终于笑了出来,“没事,他的腿在恢复中,只是现在一切要当心,所以才做了一个轮椅给他代步。”
齐南山听了却还是不相信,顾自问了鲁月婷好几遍,次次都要得到她精确的回答才渐渐放下心来,可是看着蒋顺熙的面上仍是没有丝毫血色,还是很担心,“朕知道你们现在进宫是为了什么,朕不会答应的。王叔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合长途跋涉,更何况战场瞬息万变,你们其中任何人有危险,朕这个皇位也不会坐得安稳。”
这件事上齐南山异常坚决,无论鲁月婷说什么他都是绝对的否定。鲁月婷劝不动他,叹息了一声便将视线移到了蒋顺熙的身上。
“王叔怎么说朕也不会同意的。”齐南山哼了一声表明态度。
“那接下来皇上准备派谁去?”蒋顺熙望着齐南山的双眼,“没有人比本王更合适了。”
齐南山下意识地反驳,“谁说的……谁……”后面却是再也吐不出一个字。西京常年太平,已有多年没有经历过战乱,上回还是十几年前蒋顺熙对阵西域倭国的时候。朝堂中的大多数武将,经验丰富的日渐年长,已经经不起劳心劳力,年轻的却是有如吴江之类,谋略不及,莽撞过多,一时之间,齐南山确实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他低眸看见蒋顺熙对此已然洞穿的神情,嘴硬道,“朕会找到的。”
蒋顺熙并没有急着与他分辩,转而说道,像一个长者在安慰心神不宁的小儿,“以我目前这情况,自然是不能上阵杀敌的,那我动动脑子有何不可?排兵布阵没有谁比我更熟悉。边境日渐失守,如此下去,郢都还能撑得下多久?现在可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
“可是……”
“新型的火药武器已经研制得差不多了。你也见识过火药的威力,这一仗,我们一定会赢。”
他们此次进宫,一切都是势在必行,齐南山看了看鲁月婷,又看了看蒋顺熙,他们眼神坚定不移,此番拿了这么多理由来说服自己,想来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大殿内静悄悄的,没人再说一句话,鲁月婷低头和蒋顺熙对视一眼,默默地等着这位年轻的皇帝想通。好一会儿过去,才见他极轻极轻地点了头。
鲁月婷微微笑着,踏步上前伸手抱住了他,“那我们走了,朝堂上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好好保重。”
“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齐南山回道,转头看见蒋顺熙黑了脸,放开了鲁月婷后不禁一笑,“王叔还是老样子。”
鲁月婷回头看他,吐了吐舌头也是笑了出来,殿中沉重的气氛顿时欢快了许多。
他们出宫之后回到府上,皇帝的圣旨立马就送到了。
鲁月婷随蒋顺熙一起出征,蒋顺熙要安排好各个副将统领,点集粮草后行,整编军队朝着边境而去,出征事宜她倒是没什么好准备的,就去了春风得意楼将后续诸事安排了一下。
自从蒋顺熙有要领兵出征的心思后,他虽然没有亲口说出来,鲁月婷心里也略知一二,她知道吴江镇压失败,反倒惹了无数灾祸更是坚定了他的决定,是以他不说自己也作默默不知,却是私下里开始制作行军途中可食用简易方便的罐头和便于携带的调味块。
时间已经容不得她做得更多,去了春风得意楼之后就将自己做出来的行军罐头和调味块展示给嫣儿和徐玮看,嘱咐他们做更多后运至边境。春风得意楼和大侠火锅店就交给了他们二人,鲁月婷就是一路随军东行来到了归石镇。
归石镇虽是以镇为称,却是一个足足有三十万人堪比大郡的地方。吴江率领大军一路后退,最后便是被挡在了这个地方。
吴江之举早已传遍边境,归石镇众民对此非常不满,以为被朝廷所弃,索性就揭竿起义,自发组成农民军,竟是将追击而来的周国军队一路上势如破竹的气势压抑住,让他们以归石镇为界,不能再进一步。
吴江逃逸至此,也直接被归石镇众人不由分说就捆到了镇内,残余的一万大军零落在归石镇各处,已经是毫无反手之力。
扬着蒋顺熙大旗的军队来到此处,也受到了不小的拦阻,边境众民此时根本对朝廷一点儿信任也没有,无论谁来都是一样的结果。
双方对峙了好几日,鲁月婷主动请缨去与镇中百姓商谈。
坐上谈判桌的是归石镇里一呼百应的镇长李望富,他是主导几十万民众的执行人。归石镇揭竿而起,从玉水镇、绵中、绵会等地逃出来的流民就争相进了此地,使之更为壮观,这人实在是不可小觑。
李望富三四十岁模样,粗大的嗓门,皮肤黝黑,刻意敛了表情还是能看出其中几分憨厚,原先应该是个老实的庄稼人。他便算是归石镇的组织头目。
他倒是算不得什么,他旁边的那个人倒是十分可疑,听说是担任着相当于参谋一般的角色。
一番谈判双方都是不肯让步,鲁月婷不愿意无功而返,再次诚恳道,“请您仔细考虑考虑,周国在对面虎视眈眈,光凭你们也只能抵住一时。西京的军队有着丰富的经验,必能保住归石镇的平安。”
李望富不屑道,“满口谎话!我们虽然都是平头百姓,没读过几年书,但也不是可以任别人随意哄骗的。玉水镇之乱天下皆知,朝廷要杀的是敌军,而不是我们这些老老实实的庄稼人!”
鲁月婷又要接话,李望富抬手大喝拦住她,“要想从归石镇过,就必须将一半兵力撤给我们,黄金白银缺一不可!”
“李大哥,请你想清楚,我们带兵而来,只为打退敌军,如果将一半兵力给了你们,周国五万兵力压境,我们还有什么成算!”他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狮子大开口,鲁月婷也有些无奈,尽管他眼神凶恶仍然据理力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很钦佩李大哥你们能抵挡住周国的进攻。可是你们终归不是正经的有着作战经验的军队,等周国回过神来,你们又能挡得住几时?此次摄政王带兵出征,解救边境百姓危机。摄政王当年镇守边境,他的威名想必无人不知。我知道吴江将军此次做了错事,并不是你们诚意如此。战场上瞬息万变,我也无意为他辩解什么。”
她顿了顿,瞥见李望富神色似乎有所松动,又道,“据可靠消息,周国正在集结军队,全力进攻归石镇。五万你们可以抵挡,十万呢?二十万呢?入目之下皆是西京王土,你我皆是西京百姓,朝廷不会抛弃你们,皇上更不会抛弃你们。吴江之祸朝廷已经调查清楚,是周国伪装成玉水镇百姓烧毁了大军的粮草,粮草已无,大军撑不过三日,盛怒之下吴江将军才有此做法。这是中了敌人的奸计,当然也并不是他一点儿错都没有。身为统帅,毫无辨人之能,如何能带领大军打胜仗呢?他一路后退,竟是连丢两个大郡,到了归石镇才有你们这般有智慧有谋略的勇士阻得敌军不能再近,也为接下来朝廷的部署留下了喘息的时机。”
“我知道你们是心有不甘,才提出这等要求。先有国才有家,你们做得很好,但是接下来,可以交给我们了,交给摄政王了。”鲁月婷言辞灼灼,字句铿锵,其中竟有滔天气势,那是全然的对蒋顺熙的自信,那是对战争必胜的自信。
李望富怔然地看着鲁月婷,仿佛是看见了她话中绘出的蓝图。她所言并非虚实,近日来城门抵挡处确实是越来越吃力,并且一起起义的人好几个人莫名其妙的失踪,镇中早已是人心惶惶。他不知道鲁月婷说的吴江之事是不是真的,打仗上的阴谋诡计他也不懂,可是蒋顺熙三个字就像是一个咒语,念出来就好像是给别人施了咒一般,不由自主的就会去相信他。鲁月婷代表的蒋顺熙而来,或许正如鲁月婷所说,吴江之祸真的是敌军的挑拨。
他低头沉吟了良久,方抬起头看着鲁月婷,“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还要跟其他人商量商量。”
好说歹说终于是松了口,鲁月婷也暗自叹了好大一口气,微微颔首笑道,“李大哥放心,皇上派我们来是抵制侵犯的敌军,而不是自己国家的百姓。”
李望富侧头过去看她,鲁月婷领会到其中的眼神意味唇边笑意更深,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望富挥手送客,鲁月婷此次一行总算有所收获,却在回身的那一刻触及到了他身旁那灰色男子里深沉的目光。鲁月婷心头微顿,颇为惴惴地回了驻扎地。
一进营帐蒋顺熙立时就凑上前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
“当然不会了,我是去谈判的,又不是挨打的。”鲁月婷笑道。
随后她将与李望富交谈的内容大意囊括了下讲给蒋顺熙听,知道暴民头目似乎有所松动也是一喜,鲁月婷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归石镇内恐怕有其他的有心人。”
蒋顺熙双眸直直地盯着鲁月婷,回想起上呈的军报内容,一瞬间就领悟过来,“还有别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