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麻麻亮,被狗吵醒,他只觉眼皮枯涩,翻动身子,腿却无法抬起来,整个下半身麻木一片,抬头看,赫然夏冰洁斜倚那端,整个人趴自己腿上,睡得正香甜,他只好面朝里继续发呆。
真捡回来一个女人!
他扯头发,很疼,肯定不是脑震荡后遗症,接着回忆睡前情形,明明见她上床后自己才躺下的。
楼下传来刀剁砧板的“铎铎”声响,又传来女人的开怀大笑,知道是小饭店的姐妹花已经开工,只卖早餐,十点前收工,老妈端过几次她们卖的米线,味道很是鲜美。
这时,汉堡的吼叫又起,它对姐妹花的笑声很熟悉,外面却不闻其他动静,担心它不停乱叫惊醒梦中人,突然听见极轻微连成一条细线的嘶鸣声,琢磨好一会儿,想明白那声音来源于橡皮树上的某种鸟,似乎为了专门招惹汉堡吵醒黎明。
再过一会儿,汉堡再次暴怒狂吼,想一定有人路过楼下去上厕所。
腿上有了动静,压力骤然失去,扭头看她正揉眼睛,揉完张望,正好链上他的目光。
“醒了?”她羞涩微笑,“压着你了吧?”在他腿上按摩敲打。
“反正动弹不得。”他觉得她的侧面很精致,鼻梁、下巴轮廓分明。
“那我背你上床,你再睡个回笼觉。”她掀开被。
“那你干嘛?”他发现她的睫毛长而密。
“要没有其他事做,我看你睡觉。”她伸手给他。
“算了吧,一个陌生人看着睡觉,挺碜人的。”他模仿胆战心惊的样子。
“胆子这么小,我算陌生人吗?都一起睡过了。”她“噗嗤”一笑,露出洁白的牙,“你昨晚说过什么,现在就忘了?”
“说过不少,我说什么了?”他揉小腿,试着弯曲活动。
“你就坏吧,说我‘是你的女人’,你的女人可以看你睡觉吧?”她帮他压腿。
“话的原意是向那方面发展,一见面,你就是我的女人,我也太自我了。”他感觉血液流转正常了。
“躺床上时我就想好了,愿意做你的女人,睡不着,坐在这里,想摇醒你,又怕你笑话我,所以,你别担心太自我。”她又笑,“第一次同房变成同沙发,别人肯定以为我们有毛病,饿吗?”
“有点。”他双手撑住沙发。
“厨房在楼下吧,我去做。”她起身。
慌忙间,他一把拉住她:“你这样下去,会把我妈吓着。”见她穿着自己的黄色纯棉体恤,像超短裙,双腿匀称修长,微卷长发漫不经心的搭在后颈,像极不修边幅的家庭主妇。
“那你介绍一下嘛,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她又坐下,扶他坐直身子。
“还早着呢,趁他们没起床,带你出去吃。”他双脚着地,试着用力。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她又伸手给他。
“怎么这么问?”他当没看见。
“不是睡沙发,就是怕我见你爸妈,还大清早的溜出去,明明想支开我。”她的脸扭向一边,“早晨连个亲热动作都没有。”
“吻你吗?总感觉会惊了你,有……有霸王硬上弓的嫌疑。”他控制住冲动,若无其事的摇头。
“那你上呀,我一直等着的,等了一宿。”她仰起脸,眼里充满一点就着的火星。
他觉得她像自己怀里的小兔子,心乱如麻不说,还有些心猿意马,立即警醒自己,必须等到一周后再说,实在熬不住,那就熬五天,绝对不能再减,要保持清醒头脑和洞察能力。
他打开门,冲铁梯口的汉堡吼:“好好的一场梦,被你搅得七零八落。”
汉堡夹起尾巴,无辜地看着他,想不明白主人为啥起大早也乱嚎。
从“华联”出来,太阳已升至头顶。
“你会开吗?”何青屏打开后门,往座位上扔纸袋,又接过夏冰洁手里的。
“学过,很少上路。”她绕到车头。
“早知道,就把那台车留给你了。”他嘀咕一声,“熟悉一下环境和路况,明天教你上路。”他发动。
“这么好的车,要是撞了怎么办啊?”她带上车门。
“开慢点,撞了,不就撞了,人没事就行。”他倒完车,朝清风坝方向开。
“要撞了,我没事,都变成有事,得心疼死。”她抚摸自动档位,“那些东西应该到家了吧?”
“到了,我妈会打电话的。”上到快速路,他提到九十公里。
“我一来,就花这么多钱,阿姨肯定骂我是败家媳妇。”她从后座拖过两只袋子。
“她才不管呢,别乱想,就想明天上班的事,要是没头绪,去参加个相关培训班。”他觉得给她花钱是一种快乐。
她点点头,望着窗外沉思,不大工夫,车已返回清风坝。
“记住餐馆位置,那家银行旁边。”他指左前方,减慢车速。
“记住了,临街,好找。”她放下衣服,“哎,有人。”
“装修工人。”他看见三四个人影。
“下去看看吗?”她把袋子重新放好。
“先回家,车上这么多东西。”他担心汉堡影响人家往楼上搬运东西。
到家楼下,两人刚下车,见老妈拎着垃圾桶下来:“你朋友啊?”
“女朋友。”他趁机挑明关系。
“啊!”老妈忍住满腹意见,指指他,“你买那么多家具什么的,人跑没影了,幸好,人家要那电视柜和衣柜,不然都没地方摆。”老妈想法挺明确,那白岚差点把儿子弄残废,不来往更好,但沈鸿滨却不同,早当儿媳妇了,只是不好当着人家姑娘数落。
“都搬上去了?”他伸手接垃圾桶。
老妈打开他的手:“不搬上去,摆这展览?”仔细瞧夏冰洁,漂亮到能堵住任何发牢骚的嘴。
他示意夏冰洁快搬东西:“真神奇,不知道怎么对待狗的?”两人左拎右提,迅速上楼。
“汪汪”,只听狗见,不见狗影,等他上到楼梯口,才发现狗被一条铁链拴在过道里,一个劲的挣扎,铁链发出难听的磨擦声。
他把纸袋扔床上,来不及看家具:“我先把狗放了。”不大一会儿又跑进屋,“再拴,就勒死了。”
见她正拿抹布擦家具,他问:“跟想象一样吗?”见藏品没丢失,晒台上多了藤椅。
“全部归置好,就有模有样了,一定比想象的还好。”她边擦边整理物品,一支烟工夫,屋里凌乱已全部隐身。
“厉害,就缺杯茶。”他重烧壶里的凉开水。
她过去关掉水壶开关:“不能重复烧,帮我重新铺床。”从纸袋堆里找出整套床上用品。
“原来这套挺干净的,用了不到一个星期。”他觉得新床单睡着更不舒服。
“再干净也得换,今天是我们的大日子。”她从纸袋堆里翻出包,背转身从夹层里抽出两样东西。
“要闹洞房吗?”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纠结过。
“嗯,想闹吗?”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一本红册子上附着一张身份证。
他收起笑容,慢慢地把它们接在手里,红册子正中是国徽,下面是三个烫金大字:“离婚证”。
“跟你的放一起,人家闹洞房,都手持结婚证,我们特殊,都拿着‘离婚证’。”她泪水盈盈。
他摸摸她的脸,侧身从柜上取下一本书,从书中抽出同样的红册子递给她:“我们快如闪电。”心想那五天的期限看来用不着了,再熬,不是别人说,连自己都认为的确有病。
她只瞟它一眼,上前搂住他:“从来没人对我这样好过,不做你的女人,我只有去变性,可我不想去泰国。”
“要去的。”他擦干她的泪水,“去度蜜月。”
“不去,我们的蜜月,现在已经开始了。”她的身子慢慢下滑,双膝跪在地上,双掌朝天,颤抖中大喊:“妈,你可以安息了,我找到你心目中的男人了,明年,我带他来看你,要让坟墓绽放你的笑容。”她抱着他的腿,发出凄凉无比的沙哑哀嚎。
他感觉自己的心正被什么东西撕扯,一点一点的被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