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些惊讶,眉头一挑,不由得再次问道:“果然是只有表面有花粉吗?”
那太医则是点了点头,再次回道:“皇后娘娘,这盘栗子糕里,在里面的栗子糕,都是香甜的味道,没有夹竹桃的明显的苦味。而表面带有花粉的栗子糕,也是只有表面有一点夹竹桃的花粉的苦味,但是也只是一点点。切开以后,里面均是栗子糕正常的味道。”
齐妃听到太医的话,也是立刻转过头,看向皇后,眼中的愤恨做不得假。齐妃开口道:“娘娘,臣妾说过,臣妾没有要害瑢常在的孩子。太医此番话,就是臣妾最好的证明!那栗子糕上的夹竹桃花粉,只是意外啊,娘娘。”
陵容也是开口道:“皇后娘娘,臣妾一直是相信齐妃娘娘的。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罢了。”
皇后听了两人的话,脸上的表情尽是复杂,眉头却依然紧皱。她开口说道:“既然是误会,那解开了也好。也多亏今日本宫叫瑢常在你来这一趟,否则的话,瑢常在你一直以为是齐妃故意要害你和你的孩子,也影响后宫安定。”
陵容一听皇后的话,心中暗笑。什么叫她叫自己来桃花坞的,她以为旁人不知道,其实她早就知道是齐妃要闹大,皇后才肯叫自己和太医来这桃花坞,两人当场对峙的。刚开始的时候,皇后的话里还在故意挑拨她和齐妃的关系呢。
如今这么说,不过是作为皇后,差点诬陷了妃嫔谋害皇嗣,她面子上过不去罢了。因此就说是自己要验一验,可能没法骗过齐妃,可是要骗一骗两个太医和其他妃嫔倒还是很简单的事。
要说自己为何知道这事,当然就是因为这场局,是她、甄姐姐和齐妃三人一同布置下的啊。
那日甄嬛从皇后宫中请安出来,神识却一直留意着桃花坞,果然就听见了桃花坞中,齐妃和剪秋说的话。
在桃花坞的院中,剪秋正和齐妃说夹竹桃的事。这一下就让甄嬛想到了上一世,齐妃送了自己一盘带有夹竹桃的花粉的栗子糕的事。以齐妃的性子如何会突然想到对付自己的孩子?
想到齐妃后来在长街上,尽管不喜自己,但是依然没打算对自己动手。后来叫翠果掌嘴,也是因为富察氏的挑唆才会掌嘴自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主动去对付一个人,特别是用这种心思去对付一个人呢?
而后来甄嬛再次进宫,更是听说齐妃因为送了一碗避子汤给叶澜依,从而上吊自缢而亡。
若齐妃真是自己主动要害小叶子,又怎么会如此明目张胆?唯一的解释不过是,她以为皇后会救他,会想办法为自己掩盖、开脱。可是她没有想到,皇后在她喂下叶澜依一碗避子汤后,就彻底放弃了她。
如此想来,那在齐妃背后挑唆暗示的人,必然就是皇后。
再想想齐妃第一次送栗子糕给自己时,最后是谁得了好处。那必然是要说是皇后了。皇后因为齐妃的栗子糕,最后让三阿哥让给自己抚养了。后来更是趁着齐妃之死,彻底让三阿哥成了自己的傀儡,成为她夺取皇位的工具。
如今怀孕的不是自己,而是陵容了,那么皇后要打胎的对象,自然就是陵容。因而上一世虽然齐妃送栗子糕并不是在此时,但是这一世就未必不会提前了。而且剪秋和齐妃所谈论的,就是夹竹桃的事。而此时,如果她没有记错,陵容所在喝的汤药正是桂枝汤。
夹竹桃配桂枝汤,活血祛瘀之效大增,是损胎伤心之利器,孕妇喝下若是不小产,那才是奇怪了。
如此巧合之下,甄嬛相信,齐妃这次,必然是收到暗示,打算利用夹竹桃来打胎了。
因此,甄嬛便悄悄跟随着齐妃,走到了夹竹桃的林子下。而齐妃也不知为何,竟然呆愣愣地在夹竹桃的林子里站着,也不说话,不走动了。甄嬛觉得这正是一个好机会,遂随手施下一个障眼法,让其他人看不到夹竹桃林子里的动静,自己则是上前搭话。
那日在夹竹桃林里……
“嫔妾只是偶然出来散散步,能见到娘娘,的确是有些惊讶呢。”甄嬛看着呆愣愣的齐妃,笑着说道。
齐妃也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回道:“既然如此,莞妹妹那就好好散步,本宫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说着,齐妃就要起身,准备离开林子。可是甄嬛却在背后说了句话,让齐妃不得不停下。
只听得甄嬛说道:“齐妃娘娘是在想,剪秋姑姑方才说的夹竹桃能让孕妇流产之事,是不是在暗示娘娘您要对瑢常在的孩子下手。”
齐妃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呆愣住了。可是这话也不是能随便说的,因此,尽管齐妃很是惊讶甄嬛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她也只能尴尬的扯出一丝微笑,然后答道:“莞常在你说什么呢?本宫,怎么听不懂啊。”
甄嬛确实笑笑,然后接着说道:“齐妃娘娘不必遮掩,方才齐妃娘娘和剪秋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齐妃转过身,却依然是嘴硬,回道:“听到了,那又怎样。剪秋姑姑的确是和本宫说过夹竹桃的事,但那也只是剪秋姑姑关心本宫,不希望本宫误食了夹竹桃的花粉之类的。如何就能证明,本宫就是想要对瑢常在下手呢?”
甄嬛摇摇头,又继续说道:“齐妃娘娘不必如此遮掩,嫔妾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在这后宫中,谁没有想害人的时候。若是只是因为一个人想害人,就对一个人怎样,那也太累了。”
“何况,齐妃娘娘您,也没有真的对瑢常在的腹中孩子下手,嫔妾自然不会计较。嫔妾和娘娘说这话,不过是想提醒娘娘,若您真的下了手,才是真的万劫不复了。”
听到甄嬛这话,齐妃不由得眉头皱了皱,冷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在咒本宫?”
甄嬛又是摇摇头,接着说道:“嫔妾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嫔妾是在说,皇后娘娘故意提醒娘娘您夹竹桃的事,可不是为了帮娘娘的忙啊。若是齐妃娘娘您当真听了皇后娘娘的话,对瑢常在下了夹竹桃的花粉,娘娘您的三阿哥,可就保不住了。”
这话说出来,齐妃更是惊讶万分。三阿哥是他的靠山,是心头肉掌中宝,是她后半辈子的靠山。不管是谁,都不能夺走她的三阿哥,否则就是要了她的命啊。
因此,甄嬛这话,是惊吓得齐妃几乎说不出话来了。齐妃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道:“莞常在,你……你的意思难道是,皇后娘娘故意设计,要夺走我的三阿哥?”
齐妃说完,又不由得自嘲的轻笑一声,自己喃喃地说了一句:“怎么可能,皇后娘娘如此宽厚,怎么可能要夺走我的三阿哥,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可是甄嬛确实认认真真地点了个头,回道:“就是皇后娘娘设计,想要你的三阿哥啊。”
这下,齐妃当真是不知道如何回甄嬛这话好了。齐妃想了想,还是回道:“皇后娘娘后宫之主,母仪后宫。将来不管是谁当了太子,成为新帝,皇后娘娘都会是圣母皇太后,她要本宫的三阿哥做什么呢?”
“将来即便是三阿哥做了太子,最后登记,三阿哥一样会孝敬皇后,本宫也会一样尊敬皇后。皇后完全没有必要要害我,抚养三阿哥吧。况且三阿哥都长这么大了,若是知道皇后害死了我,三阿哥怎么会再对皇后亲近?”
甄嬛反倒是轻笑一声,回道:“齐妃娘娘不是很清楚吗?一人独揽后宫,和两人争权夺利,孰高孰低,齐妃娘娘难道想不明白吗?况且,若娘娘您真的坐到了母后皇太后的位置,您就真的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对皇后娘娘俯首帖耳吗?”
“若说是将来三阿哥知道您被皇后陷害,那只要三阿哥一直不知道,不就好了吗?皇后让您犯下大错,那么您为了三阿哥的将来,您只能自缢,以保三阿哥前程。那么,皇后只需要以妃嫔已死,皇后理当为其抚养孩子的名义,就能顺利得到三阿哥了。”
“三阿哥知道您是犯错自缢,是为了他而死,谁还会想那么多,想您是不是因为皇后的陷害,是不是皇后的指示,才犯下那些大错呢?”
随着甄嬛每一句话一下一下的说出口,齐妃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一下的变紧。她是不聪明,可是她也不是傻子。甄嬛说的是不是真的,她还是能够分辨一二。
只是她依然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平日里对各位妃嫔都不错的皇后,竟然有着别样的心思。更遑论,平日里自己都是以皇后为尊,对着皇后附耳称臣,忠心不二。如今知道皇后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要抢走,叫她如何能够接受。
齐妃不由得下意识否认这件事,连声说道:“不,不会的。皇后娘娘不会这样的,肯定是你说错了,你不要想挑拨我和皇后娘娘的关系!”
甄嬛只是淡淡地回道:“齐妃娘娘想知道这是真是假,那也简单。不如这样,齐妃娘娘您配合嫔妾做一件事,皇后娘娘到底是要您的三阿哥,还是只是关心您,不希望您误食夹竹桃的花粉,就都可以分辨清楚了。”
齐妃不由得问了一声:“什么事?”
甄嬛却是笑道:“很简单,您只需要做好一碟糕点,不拘是何种糕点都好。再请翠果送到瑢常在处,记得送来时,食盒上不要盖盖子,并且在这夹竹桃树下多待一会儿。如今正是夹竹桃盛开的季节,只需片刻,这糕点上,必然就残留有夹竹桃的花粉了。”
齐妃有些疑惑,皱了皱眉头,问道:“这和皇后有何关系呢?”
甄嬛则是继续说道:“糕点里掺了夹竹桃,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夹竹桃味苦,一旦掺入糕点里,必然被发现,我和瑢常在才能顺理成章将此事禀告给皇后。皇后若是真为了你好,半点没有觊觎三阿哥,那么此事必然禀告给皇上。”
“而齐妃娘娘并非故意掺了夹竹桃进糕点,只是不小心沾上了一点,这点太医必然是可以验出来的。那么此事即使禀告给皇上,有我和瑢常在,也可保齐妃娘娘您无虞。可若是皇后对您的三阿哥有所图谋,那么她必然不会将此事闹大。”
“此事瑢常在毕竟没有受到伤害,您即使有这个意图,皇后也无法逼您自缢。那么皇后在您还活着的时候,就不能让您担负罪名,否则就是让三阿哥有了污点。皇后不会允许有污点的三阿哥的,否则那还不如要了四阿哥。”
“皇后娘娘若是没有禀告给皇上,您还可以极力将此事闹大,叫所有妃嫔都来桃花坞见证。皇后娘娘必然也不会让您将此事闹大,最多将瑢常在叫来,以防此事人尽皆知。如此,皇后娘娘的司马昭之心,也算是众人皆知了,不是吗。”
说实话,这一番话说下来,齐妃当真的觉得甄嬛所言有理。只是此事重大,涉及皇后娘娘,她真的不能接受众人面前贤惠得体的皇后娘娘,背地里也是心机深沉之辈。这无疑于是对其心理和认知的一次重塑。
齐妃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我,还需要仔细考虑一二。”
甄嬛也能理解齐妃的心思,没有催促齐妃,倒是点了点头,回道:“齐妃娘娘大可慢慢考虑,嫔妾不急。什么时候娘娘想好了,送一盘糕点给瑢常在,我们自然就明白了。还有,今日的话,还请娘娘不要随意传出。”
齐妃点了点头,道:“本宫知道了。”随即怅然若失的离开了这夹竹桃林,回了广育宫去。
甄嬛看着离开的齐妃,没有说什么,随即转身去了陵容的繁音阁中,将此事都和陵容一一说明。
之后,就发生了在桃花坞中的一幕幕,也证明了甄嬛所言非虚。齐妃也算是明白了皇后的心思,所以此刻根本不在意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反正,她也不会再相信皇后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