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过了一个冬,有时颜姝宁看到外面飘落的白雪,残梅冷香,就这么一点点消散,留下凄白的一点寒霜。
有孕的一段时日,身体好似不是自己的一样,见不得一点儿荤腥,吐的死去活来,肚子鼓起来明显的弧度,颜姝宁却显得越发消瘦起来,有时她看着落花流水,眼里总是惺忪的迷茫,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一切殷寒咫都看在眼里,军中事务繁多,可是每天他都会抽出时间回来陪颜姝宁用膳,晚间人寂静谧之时骑马载着她出来看一场独一无二的烟火,万空流火,绚丽的波光在眸中荡漾飞舞,只为了逗她一时的开心。
就这样硬生生的熬过了最艰辛的几个月。
夏芜几乎是日日都来,最开始裴观风传书给她,彼时她还在昆仑山下布施义诊,收到消息之后就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掌心的印记是怎么回事?”夏芜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质问,但其实那印记她是识得的。
佛家至高无上的青莲业火,灼蚀筋脉,脱胎换骨,生人已入黄泉,得一业火,残魂可续,但是业火燃续时时刻刻灼烧着血脉,将一寸寸皮肤血肉生生燃尽。
颜姝宁还是第一次见她沉着脸的样子,那眼神冰冷阴郁,像是要将那印记从她手上生生剜去。
淡淡的笑了笑,颜姝宁抽出手,语气十分平淡,“不过是注定了的事,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手拿来。”夏芜扯过她的手腕,指尖搭上筋脉。
颜姝宁也没有反抗,就这样任她搭着,冰冷的指尖不小心划在手上,颜姝宁感觉到夏芜的手颤了一下,但也许是事情还没有自己想的那样糟糕,片刻之后,她还是松开了手。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过了许久颜姝宁才听到她开口,像是喟叹。
“若是有,我也不会寻得这个法子。”颜姝宁将手掩回衣袖,看着她笑了一下,“只有这样,我才能留下来。”
只有留下来,才能见到他。
夏芜叹了口气,她出身蓬莱,虽是凡人之躯,但是师父曾为她预言过命数,她命中有一缘牵系,恩情未报,才让她来了凡间历练,而师父预言过的那个人,就是颜姝宁。
“这孩子与你有缘,但是你体质本就阴寒,再加上有这业火,身体必有亏损。”夏芜从随身的针囊中抽出一根银针,针尖闪着微薄的寒光,她将银针刺入颜姝宁手上的一个穴位,解释道,“我帮你疏通一下体内的寒气,接下来的时日,我会一直守着你,直到这个孩子平安降生为止。”
“多谢。”手上传来微弱的刺痛感,颜姝宁微微皱了皱眉。
“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听到门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不慌不忙的拔了银针,仔细的收到了针囊中。
吱呀一声,门从外面打开。
“璟王殿下。”回头看到身后的人,夏芜神情淡淡的,“既然殿下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殷寒咫让人送她出去,走出门时和颜姝宁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两人之间的神色挑不出任何问题,就像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只是一场可有可无的闲聊。
只是那之后夏芜便成了王府的常客。
直到冬去春来,颜姝宁的肚子逐渐显现了出来,她在镜中看着也时常觉得惊奇,才后知后觉自己肚子里的是属于她和殷寒咫的孩子。
到皇宫时司徒羽也时常调侃她,“之前还总说没感觉,现在可是觉得自己要做娘亲了?”
“是啊。”颜姝宁眼睛亮着。
两个小家伙好奇的围着颜姝宁转,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肚子上。
“想摸一摸吗?”颜姝宁拉着她的手,还没等她放上去两个小家伙就急急忙忙的跑开了。
颜姝宁怔愣了一下,还以为是两个小家伙害怕了,没想到一会儿他们两个又从寝宫里跑回来,手里怀里满满当当的抱着什么东西。
“拿的什么啊?”颜姝宁看着两个小家伙将东西抱到她腿上,蜀锦金绣的老虎帽,桃木削的小木剑,还有可可爱爱的小巾帕,正疑惑着,袖子被轻轻扯了一下。
“叔祖......母,给弟弟。”
颜姝宁听了好几遍才听出来她的意思,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指了指自己肚子里的小东西,“锦儿和安儿是想把自己喜欢的小玩具送给叔祖母肚子里的小娃娃吗?”
两个小家伙一起点了点头。
司徒羽在一旁也笑了起来,“两个小家伙。”
“叔祖母肚子里可不是你们的小弟弟。”司徒羽悉心的给两个小家伙解释,“若真的是个小男孩儿的话,他可是你们俩的皇叔。”
两个小家伙似乎是不懂,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似乎不明白这个还没出生的小家伙是怎么爬到了他们上面。
颜姝宁跟着笑了起来,轻轻捏了捏两个小家伙的脸,“人小鬼大的家伙,不过等叔祖母生了小宝宝,可以陪你们一起玩儿,到时候可以一起玩儿这些玩具了,好不好?”
两个小家伙高兴的点了点头。
“来。”颜姝宁拉起他们的小手掌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感觉到了吗?小宝宝有没有踢你们?”
锦儿下意识松开了手,紧张的看了颜姝宁一眼。
“别怕。”颜姝宁安慰她,“小宝宝还小,不会踢到你的。”
小丫头这才半信半疑,重新将手放了上去。
“有这两个已经够折腾你了。”司徒羽看着两个小家伙黏着颜姝宁的样子,忍不住调侃 “到时候再来一个,怕是要整日的烦你。”
“若是个小姑娘倒是也安静些,若是个小子......”颜姝宁想了一下,笑了一声,“届时就丢给殿下来养。”
反正再如何也是她和殷寒咫的孩子,再如何璟王殿下也不会让人将他欺负了去。
“我猜。”司徒羽觉得她实在是异想天开,“若是把皇叔惹的不耐烦了,皇叔怕是会将人提着扔出去。”
“那不是更有趣了吗?”颜姝宁笑的越发开心,想到那个场景,颜姝宁便能想到殷寒咫脸上挂着不耐的表情,将人拎出去,表情要多冷有多冷,“要哭出去哭,哭完了再回来。”
司徒羽:“.......”
想一下,觉得还真是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