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什么是杂种?”胖男及其他男生步出糖果店,把他围在白茫茫的寒地上,“你看看你的肤色和血差多远,就知道你有多杂种!嘻嘻……”
一众E罗斯男生往白哉的脸喷着唾液,羞辱着有R本血统的他。
“我……我……我和你们一样!”白哉忍受腰部的剧痛,拼命尝试坐起身子,却立时被力气大得多的金发胖男孩一脚踩向心口,惨叫一声。
“我们一向不欢迎外来人,这里只容许E罗斯人存在。外人在这低一等,何况你啊,哈哈。你看看你,E国人的金发,不过R本人的双眼,E国人的轮廓,不过R本人的肤色……真的,好像中了辐射一样啊!哈哈哈哈……”
一众比白哉高大壮健的多的坏男孩捧腹大笑,一个特别高的男生忽然走到白哉面前,手执一支樽装朱古力酱:“杂种,想吃朱古力啊,我请你吃,嘻嘻!”
白哉被众人按住了身,高大的男生把朱古力酱向着白哉的口里猛塞,狂喷着。
“不……好……不要……”
白哉涕泪俱下,弱智的他却只能任由狂妄的众人蹂躏着自己,口里的朱古力酱溢出嘴角。
“好不好吃啊?好不好吃啊?好不好吃啊?嘻嘻。”胖男生狠狠的踢了他的小腹一下,其他的男生一同的殴打着白哉的全身。
“不要……”白哉浑身剧痛,身边却没有人施以援手。
当天的雪地,沾满了血红,以及泛滥的哀伤。
白哉当然知悉自己并非纯正E国人,他有一半亚洲母亲的基因,使他看上去也有点与众不同……
他只是不解,哪有什么问题……为何因而就要被唾弃……
自己,也不过在人群里显得独特一点而已,就这样而已,最后却被遗弃在荒凉的深渊之下。世界不曾给你自由选择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却对你的身份肆意进行主观横蛮的批判……
球场结束,人流逐渐稀少。不论街灯再亮,也照亮不了那些脆弱的心灵。
“所以……这只猫叫白哉是因为……”芷筠静心的聆听了阿加的故事,恍然的弄清了什么。
她终于明白了,男生相遇之时为何问她可否请自己吃朱古力,为何他说自己一直在等待一个请小猫吃朱古力的人。
那只小猫,就是白哉,就是那被欺负的小男孩。
阿加别过脸,欲掩饰脸上的脆弱。
自从阿加在宠物店发现被排斥的灰猫,知道了它有过度活跃的精神问题,因而被店主虐待后,他不禁想起了自己惨淡的身世。
小猫,其实跟自己一样,不就是被世人所排斥的可怜家伙吗?
他俩没有缘故的来到这荒谬的世界。没有缘故的被标签为怪胎,品尝着被遗弃的切肤之痛,躺在冰冷的雪地,承受不可承受的孤寂。
事实上,阿加把本来的金发染成了黑色,也不过为了使自己在湾区这个华人社会显得没有那般特别而已。
他早已畏惧独特。
“我等一个请白哉吃朱古力的人。”
因此,男生每天让小猫到处乱窜,不过是想等到这只小猫,终有一日,在人海里遇到愿意接纳自己的那一位。
他和它,也不过请求一个纯粹的接纳而已。
他和它,也不过想买一条朱古力而已。
从来没有苛求更多,不敢苛求更多。
“阿加……”芷筠静听男生的自白,也禁不住淌下了几滴泪。
足球场剩下两个哭号中的泪人,发呆似的注视着绿色的石屎地。
“我父母也是R本人,居湾的R本人。”
阿加转头注视着芷筠,芷筠的双眸也因淌泪而通红了。她的轮廓,白皙的肤色的确有R本人的味道,不过必须细心一点才能察觉到跟华人的分别。
“我小学因为缺乏父母辅助,广东话就说得准,和同学不是很熟,放学都只可以自己玩……不过,都不需要因此自卑啊。”芷筠回忆起年少的自己。
每个人,都有不忍回眸的过去,她亦然。
“世界未曾原谅过我所引致的违和,但我都未曾在乎过。”少女柔然的笑了,“你不需要介怀人的的目光啊……至少……至少……”
混血男注视着芷筠,月色下泪崩的女孩如玫瑰,脆弱却漂亮极了。
“至少……还有人愿意在你身边啊……至少……”脸蛋通红的芷筠说不下去,剧烈的喘息着。
两人无言无语的,恢复了沉默。
“你笑起来好像我阿妹。”依旧泪流的阿加忽尔淡笑,朦胧的视线看不清眼前少女的轮廓。
“是……是吗……”芷筠擦着红肿的双眸,却不自觉的再次笑了,“那你不如叫阿刊?”
“嗯?”阿加搁起了笑容,双目透露着不解。
“有没有听过北回归线阿刊、北回归线摩羯座?”少女注视天上淡黄的月亮,“其实阿刊和摩羯座是星座来的,虽然湾区市区看不到星……”
阿加当然知道,一个是巨蟹座,一个是摩羯座。
北回归线阿刊,北回归线,北纬23.5度。
北回归线摩羯座,南回归线,南纬23.5度。
芷筠注视着漆黑的无垠天空,“我觉得,两个人相遇,是不是无法避免离别的句号,就好像两条交叉直线,最终只会越走越远……如果两个人好像两条回归线那样,永远沿着平行的轨迹走,永远相距47度……那就永远都不用离别咯……”
阿加注视着芷筠,无言以对。
孤独的世界里,真的有这种微妙的平行关系吗?
“如果我叫摩羯座,你叫阿刊,那……”
“傻阿妹。”阿加蓦然一笑,“我才不要这个不吉利的名。”
芷筠扯着他的衣袖,鼓着脸撒娇着:“哎呀,你还说做人阿哥,哼……你会后悔。”
“我知道你不会自己走开了。”阿加双眼止住了泪,装了个鬼脸。
芷筠听罢歪着头,接着倔强道:“怎么会啊,如果是……那……”
“如果是,你就差我一条朱古力。”男孩的声线从来没有那般温柔。
“傻阿哥,贪吃鬼。”芷筠笑着用手指戳男孩的嘴巴,疲惫的身躯不自觉的挨往他的肩膀。
她,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城市的烦嚣从不因他俩而静止,反正他们也不在乎。
平行线的比喻很美,而美的东西多少藏着凄美。
白哉终究遇到那个请他吃朱古力的她了。
悬挂着的淡黄,终究慰藉了都市角落里,带着疮疤的人。
2011年11月23日,晴,47度,和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