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派杜川去县衙给太子殿下带了句话之后,杜荷又一如往常地开始了他的学习生活,练气、习武、读书,一切的作息习惯,并没有因为连着两天的牢狱生活而有任何改变。
“少爷,真的不去县衙听审了?”在小跑着赶往寒山书院的路上,杜荒一脸可惜地再次向他们家少爷询问。
眼见着想要陷害他们家少爷的恶人就要有了恶报,可是自己却被少爷给拉着去了学堂,杜荒的心中自然会多少有些不甘,跟在他们家少爷的屁股后面不停地在心里报怨,怎么少爷就没有一点好奇之心呢?
“有什么好听的,”杜荷边跑边挥动着胳膊,打出这样那样地武技招式,听到杜荒的问话,不以为意地轻声说道:“结果已定,恶人终将伏法,而且,后续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结,咱们去了也是无用。”
人命官司的事情早在昨日就已算是彻底完结,王晟与马得草两人,都不会得一个什么好的下场,现在李承乾这位太子爷的主要目标已经瞄向了杨善与马得草两人的背后势力,成效如何,那就要看太子具体的能力了,他们杜氏,能不参与的话,最好还是及早撇开,免得到时,会让皇上起了疑心。
想想一直都有在四下监视自己的禁卫第四营,杜荷心中就是一阵地不舒服,不过既然老爹以为这是皇恩浩荡,他这个做儿子的也就只有忍着受着了,最多也就是平素再有什么私密举动的时候,小心一些而已。
“哦。”见他们家少爷说得这般随意,杜荒就知道他想要随着看热闹的心愿怕是又要泡汤,遂有些不情不愿地轻哦了一声。
“少爷,”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杜荒精神一提,快步向前跑了一段,追上他们家少爷的脚步,轻声说道:“这两日上官公子一直都有去衙堂观审,想来今日也不会例外,不若咱们一会儿先去县衙瞧看一遍,而后再去砚河边处修习武艺如何?”
“不用了。”知道杜荒这小子心中的小九九儿,杜荷一语否定,道:“上官云鹰还有宋青山他们几个,今日都不会再去县衙,而且上官云鹰主仆现在,当是已然在砚河小亭处候着咱们了。”
“唔?少爷是怎么知道的?”杜荒有点不大服气地轻声嘟囔了一句,不过脚下去一点儿也不敢怠慢,加快脚程,随着他们家少爷向寒山书院后面的砚河边上跑去。
现在已然是四月下旬,天光放亮的时间越来越早,同样是寅时末刻,放在一个半月以前,还是黑夜朦朦,但是时月走到现在,天色却已是半亮,当杜荷主仆活动慢跑到砚河边上的时候,已能够清晰地看到河边的每一棵树木。
同样的,两人也看清了正在凉亭附近那片最为平坦的开阔地上练着套路的上官云鹰与上官弘主仆二人。
“心有灵犀还是怎么的?少爷猜得也忒准了些?”见此情形,一直随在杜荷后面的杜荒不禁小声地自语嘟囔了两句,很是泄气地耷拉着脑袋上前与上官两人见礼。
“小弟就知道,杜兄今日必不会再去衙堂凑那个热闹,所以便早早地与弘儿一起过来修习武技并等候杜兄,”彼此见过之后,上官云鹰面带笑意轻声向杜荷说道:“果不其然,小弟还真将杜兄给候来了。”
“有一句怎么说的?”杜荷站定身形,淡看着上官云鹰温声接道:“身无彩凤双习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一次,贤弟与为兄,倒真是想到了一处。”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听到这句话,上官云鹰神色一愣,心中不自觉地涌起一丝别样的异动,不由出声向杜荷问道:“不知杜兄这阙佳句,是出自于何处?怎么小弟从来都未曾听闻过?”
“这是为兄前些时心有所感,偶尔所得,一时不察就顺口随吟了出来,让贤弟见笑了!”杜荷随口敷衍,心说两百年后李商隐的诗句,你要是现在就曾有听闻,那才是怪事了。
“莫不是杜兄又有新作问世?不知可方便让小弟提前拜读品味一番?”上官云鹰眼前一亮,不由出声向杜荷询道。
“这有何难,不过,”杜荷话锋一转,看了下眼前这番场面,轻声说道:“现在好似并非吟诗作赋之佳时,不若待晨练过后,为兄再将全诗写赠于贤弟如何?”
“好,一言为定!”应了一声,上官云鹰顿时挺直身形,面色一整,整个人都变得肃然严厉了许多:“下面,就请杜兄将前天的招式重新演练一遍!”
说变脸就变脸,上官云鹰果然有为人师者的基本心态,知道什么时候该严什么时候该松,这也是杜荷对其最为欣赏和看重的地方。
所以,面对着上官云鹰这个小师傅的要求,杜荷并没有多作反驳,直接依言在空地上摆开了架式,一招一式地来回腾挪施展,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勇武之态。
“呵,这四个小子,还真是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儿了!”不远处,一片密林之中,看着正在砚河边上舞得起劲儿的杜荷四人,胖老头儿陶俨不禁抚须轻笑。
“希望他们日后,都能平安无事!”见杜荷已然恢复常态,心境并没有因为牢狱之事而受到任何影响,放下心来的陶俨,轻声说了这么一句感叹之后,淡笑着点头转身,背着双手,一步一步地缓向书院回走,并没有要去与四个小家伙招呼一声的意思。
“呼!”片刻之后,随着陶俨的离开,一直守在树冠之上的第四禁卫营统领王毅与副统领陈威不由同时长呼了口气,纷纷从树冠跃身而下。
“你们说的那个陶俨夫子,就是此人?”王毅面色不定地慎声向陈威问道。
“王头儿说得不错,”陈威躬身回道:“他就是前些时一直都在教导杜荷公子养气的夫子陶俨,现在在寒山书院教授甲院《论语》课业,属下怀疑,就是他最先发现了暗中跟随杜荷的兄弟。”
说完,陈威紧声向王毅问道:“不知王头儿以为此人,如何?”
“气息悠长,双目如电,方才在此密林之中,好似整个人都与这片树林连成一片,大有天人合一之态。”王毅郑声叹道:“此人的养气功夫已臻化境,我不如也。”
“王头儿此言,怕是有些夸大了吧?”陈威有些不信地轻声说道:“这个陶俨虽然内力深厚,可是却从未学过一招一式,属下曾派人做过打探,这个陶俨世代居住在此,从小都没有过与人打斗的经验,若真动起手来生死相搏,他定不会是王头儿的对手!”
对于他们统领的本事,陈威一直都是崇拜有佳,现在听得王毅竟自称不如他人,陈威自是心不服,忍不住就开始为他们王头儿申辩起来。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王毅轻声摇头,看着陶俨方才离去的方向,淡声道:“也并不足信,没有学过一招一式,从来没有与人打斗的经验记录,只能说明,这个陶俨平素隐藏得比较深而已。”
“可是……”陈威颇不服气地还待再说些什么,却被王毅的下一句话给直接打断。
“看看咱们方才所藏这棵树木的树干,”王毅神色有些没然地叹声说道:“你就会知道,为何本统领会说我不如他了。”
“掌印?!”
经由王毅提示,陈威的目光不由便移向了他们身边的这棵粗壮树木的树干之上,当他看到一个差多一寸深的清晰右掌掌印赫然烙在上面的时候,神色不禁一变,嘴也不受控制地轻声呼叫了出来。
什么情况?这个掌印他是什么时候按上去的?怎么方才他们在树冠之上竟没有一点儿察觉?这怎么可能?
“想到了吧?”看到陈威一脸震惊地神情,王毅轻声在一旁说道:“同样的掌印虽然本统领也能做得出来,但是却绝对不会像他这般,没有一丝动静。”
“所以说,”王毅接声说道:“不管他有没有学过其他的武艺招式,现在有一点已经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一定练过某种掌法,不然的话,哪怕是他的养气功夫再高明,也绝对按不出这样的掌印。”
“王头儿说得是,”陈威随声附言,而后伸手指着树干上的掌印,轻声说道:“那么他在这棵树上留下此印,是不是说他本就知道咱们就在他的头顶,如此作为,只是为了要警告咱们?”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王毅轻点了点头,道:“所幸的是他对咱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害怕咱们做了什么对杜荷或是杜氏不利的事情,所以才提前警示一番,不然的话,咱们两个今日能不能走出这片树林,还在两可之间。”
“可是,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不小的威胁,”陈威轻声在一边请示道:“王头儿,你说咱们要不要将营里的兄弟全都招集过来,消除这个隐患?”
“胡闹!”王毅轻斥了一句,道:“天下间的能人异士无数,比这个陶俨更为厉害的奇人亦是数不胜数,你能将他们全都一一制服?那样的话,便是一百个第四禁卫营也不够死的!”
“这件事情就此作罢!”说完,王毅定声吩咐道:“既然他的目的与咱们的任务并不冲突,那么就让他继续去做他的隐士,咱们在杜陵的一切如旧,切记莫要与他有什么正面冲突!”
“是,统领大人!”说到正事,陈威挺身领命,面上的神色,刹那间变得正经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