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雪的呼吸急促起来,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上显出一抹动人的期盼,耷拉的眼皮睁开,眼里亮起点点星火。
郁潜深知期望越高失望越高:“前提是,你是我要找的人。”
芮雪深吸一口气,吐出嘴里的血,努力让声音平静清晰:“我是内环城的……”
她说的磕磕绊绊,中途时不时还咳嗽几声。
郁潜身上没什么药,不然还能给她吃点,让她快点说完。
整段经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郁潜的评价是:也挺惨的。
但惨也没用,这世上惨的人太多了,她不是救世主,而芮雪也很明显不是她要找的人——
芮雪原名叫陈清月,很温婉的名字,现在也能透过她伤痕累累的脸看出她原本温婉的面容。
她是在医院被抛弃的,接着就被送到了福利院。
但她所在的福利院是灰色区域,是整个产业链的输送部分。
输送的物资就是芮雪,不,陈清月这样容貌漂亮的年轻男孩女孩。
原本和她一批的货物是要送去内环城的,但她脾气倔,被送到了外环城。
这里的环境要糟糕的多,用人间地狱来形容也不为过。
陈清月绞尽脑汁用尽各种手段,无论是硬抗,还是到后来的尝试攀附权贵,想要脱离这片苦海,全都以失败而告终。
这结果是肯定的,权贵怎么会帮助她呢。
不同阶级的人之间,可能连同情都少的可怜,别说共情了。
财阀们大力为慈善行业添砖加瓦,一方面是为了洗钱,一方面是为了塑造更好的外在形象,借此吸金。
一个什么都不能带来的女人,不会真的有权贵为了她打破这个产业的规矩。
郁潜摩挲了一下剑柄,抬头,对上陈清月充满渴望的眼神,不由有些吃惊,她到现在眼里的希望都不曾熄灭过。
她觉得有一瞬间自己仿佛看见的不是陈清月这个人,而是在沼泽中看见了一朵破破烂烂的,花瓣被虫子咬了好几个洞的向日葵。
她微微叹了口气:“你要跟我走吗?”
说完她自己都有点惊讶,她不是那种好心泛滥的人,苦命人那么多,神仙来了也救不及,而她更擅长的,是送人下地狱。
如果陈清月选择跟她走,也许跳进的会是另一个地狱。
她将自己刚才的行为定义成突发奇想和脑袋一热,也许是陈清月那种期盼和不甘的眼神确实很打动人吧。
陈清月愣了一下:“跟你走!”
郁潜点点头,又说:“我给一条路,苦是肯定的,会挨打,会受伤,甚至会死,能学到什么,能爬多高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她语气平静,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似乎所有的一切在她这里都不怎么重要似的:“要你卖命,但不要你卖……额……尊严?这玩意儿好久没在我的嘴里出现了,有点陌生,总之就是这样的,你自己选。”
陈清月想都没想,膝行爬到郁潜身前,抓紧她的脚踝:“选!我选!选你给的路!我不怕死不怕苦!你带我走吧!”
她手指颤抖,不敢松手,她看得出来,面前的女人虽然没有三头六臂,但刚才几招已经完全显露了实力,这个女人有能力救她!
郁潜点点头,刚准备站起身。
陈清月突然说:“你要找的人,也是和我一样在福利院的吗?”
“不太清楚,可能是。”郁潜现在也有点没头绪了,打算回去再打听打听。
陈清月却道:“可不可以给我看看她的照片?小时候的人我都记得,我记性很好,如果我看过我一定能认出来的。”
她此时像是抱紧浮木的落水者,迫切想证明自己不是全无价值的。
她很会察言观色,已经从郁潜平淡的反应中看出自己不是她要找的人。
陈清月只觉得面前女人从头到脚看起来都是漫不经心的,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一样,但能让这样的人大费周章去找的人一定很重要,她想证明她是有用的,她怕这块浮木会漂走。
但很可惜,郁潜说:“我没有她的照片。”
顿了顿:“不过我有她爸的照片,父女俩应该长得都很像,你看看能不能认出来。”
说着,郁潜找出一张祁游的资料,将证件照给陈清月看。
“我见过他女儿!”陈清月脸上一喜,仰头看向郁潜。
郁潜挑挑眉:“细说。”
“她和我在一个福利院!她脾气比我还要怪,很不合群,每天总喜欢鼓捣一些电子产品……”
郁潜坐直了身子,这倒是很符合祁游女儿的特质,老爹是黑客,女儿也喜欢这些:“后来呢?”
陈清月连忙说:“她比我小三岁,但那批长得好看的不多,所以我们一起被送出去了,她和我一样被送到下城区了。”
那糟了。
郁潜皱皱眉:“你知道她在哪吗?”
陈清月摇头:“不知道,我很久没有以前同伴的消息了,但是我听说她刚被送到下城区又被人带走了,具体去哪儿了我不知道,对了!我有她的照片!我手环里存了小时候的照片!”
“你手环呢?”
陈清月连忙在地上摸索半天:“找到了,你看!”
郁潜看向光屏上的照片,臭着脸的小女孩站在另一个和陈清月八分相似的小女孩身边。
她将照片给自己传了一份,转头问坐在沙发上的老板:“见过这个小姑娘吗?”
老板看了看,摇摇头:“没有。”
郁潜盯着他看了一会,站起身,走到沙发前俯视他:“再问你最后一遍,见过没有?”
老板心里一惊:“见……见过。”
“她在哪?”
“不……”老板想说不知道,但目光触及郁潜眼里飞快闪过的一抹流光,一种难掩的恐慌便从心中升起,不由说出了实话,“她被大老板带到上城区了?”
“上城区?”郁潜又问,“大老板?比你更大的老板?财阀?官员?还是什么?”
老板连连摇头:“这个真不知道啊!”
但他的表情明显先是闪过一抹畏惧,明显是背后的人他不敢说,而不是不知道。
郁潜呵了一声,单脚踩在沙发上:“没关系,我会让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