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族残破的胸甲被子弹射穿了孔——碎裂的盔甲与肌肉溅了军士一身。
军士使劲把兽人族往舱壁一推,它撞在一块控制面板上,面板则被撞得直冒火星。通往逃生走廊的大门“嘶嘶”地滑开,兽人族朝后打了个趔趄。
这个怪物失去了平衡,军士终于占了上风。他推着兽人族连连后退,把它的手臂摁在舱壁上一拳一拳捶下去。外星金属舱壁发出铜锣般的响声,光剑从兽人族的手中掉到了地上。剑的能量渐渐消失,最后变得毫无光泽,这件武器的故障自动保险使它永远失去了作用。
军士步步紧逼,这个外星人节节后退。甲板上到处是血,一不小心就会滑倒。最后他迫使兽人族转向右边,接着一记重拳径直打在它受伤的胸脯上。
兽人族疼痛难忍,大声嚎叫起来,接着纵身往后一跃,跳进一个没关门的逃生舱中。
“你给我下去吧。”军士说道。他按下一个控制钮,舱门猛地关闭。在固定夹松开的时候,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接着逃生舱呼啸着飞离了船身。
军士呼出一口气。汗珠流进他的眼中,一时模糊了他的视线。
“干得好,中士,洛克里尔。”他气喘吁吁地说道。他的肩膀被烧伤了。他试图让它活动活动,但它已经变得很僵硬,一点反应都没有。
飞船突然倾斜。
“右舷前甲板遭到等离子攻击!”塞西大声叫道,“护盾的能量下降了33%。”她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令人惊奇的辐射特性。军士,你必须关闭超驰控制装置,以便由我控制飞船。”
哈维逊与波拉斯基大步向军士走来。哈维逊的手抓着胸部,脸因疼痛而变得扭曲。波拉斯基把手放到军士的肩上。“你伤得不轻……”她低声道,“我去鹈鹕运兵船拿急救箱,然后——”
军士耸肩摆开她的手。“以后吧。”他看到她的表情一下子就从关切变成了……怎么说呢?恐惧?迷惑?
“塞西,告诉我该怎么做。”军士说道,同时迈步走向舰桥中央那座高高在上的平台。“波拉斯基,你与哈维逊去把另一扇舱门打开。”
“是,是。”波拉斯基咕哝道,声音显得很不自然。她与哈维逊走到舱门边开始工作。
军士看着这些操纵面板。他的手放在它们上方时,那些本来是二维平面的操纵装置就会上升,变成一个由奇特的先知标记形成的三维网。“在哪里?”他问道。
“你的手往右移半米。”塞西答道,“再往上移二十厘米。那个操纵装置。不,往左一点。”她叹了口气。“就是那个了。拍它三下。”
军士碰到它时,它的表面发出几道暗淡的光线,接着一下子就变成了耀眼的红色与橘黄色,最后慢慢冷却,变成了明亮的蓝色。
“它已经启动,”塞西说道,“导航操纵装置正在连线。我终于可以开动这个家伙了。大家注意!”
飞船斜向左舷。只见功能完好的显示器上又增加了四艘先知人部队的巡洋舰,它们紧追不舍——并且开始进行火力攻击。
旗舰加速前进,但是等离子鱼雷划出道道弧线扑过来,咬住他们不放。“不好,”科搭娜说道,“我无法使我们飞得更快。它们就要击中我们了……除非我们能设法进入跃迁断层空间。”
一个显示器里传来一波波有节奏的颤音,随后发出一道耀眼的红光。
“噢不!”塞西惊叫道。
第一枚等离子鱼雷撞在护盾上,暗红色的火焰充满了显示屏。
“‘噢不’是什么意思?”哈维逊问道。
飞船的跃迁断层发生器没有反应,”塞西回答,“导航控制装置关闭是个假象。肯定是先知人部队的人工智能搞的鬼,它引诱我来到这里,而它却早已把驱动装置与核反应堆的耦合器断开了。我怎么操纵都行,可以给跃迁断层发生器下达指令——但是系统没有电力的支持,飞船哪里也去不成。”
“竟然有个先知人部队的人工智能?”哈维逊咕哝道,惊奇得眉毛都竖立起来。
“上传电力藕合器的方位坐标。”军士说道,“这事交给我去办。”
又有两枚等离子鱼雷装在护盾上,护盾发出炫目的光芒。“能量护盾正在消失。”塞西说道,“注意!”
最后一枚鱼雷也击中了旗舰。船身温度急剧上升,等离子体把一层层的装甲板逐渐熔化掉。随着团团超高温的金属蒸汽排出飞船,飞船也跟着翻滚起来。
“再被那样击中一次飞船就要报废了。”塞西说道,“飞船正全速前进。”
“电力耦合器的方位坐标,塞西。”军士坚持要求道。
一条线路出现在他的头盔显示器上。这几间控制室在舰桥之下二十层。
“没用的,”塞西对他说道,“下面肯定有许多猎杀型的兽人族等着你。即使你把它们都消灭掉了,也没办法及时修理好电力耦合器。我们既没有工具,也没有技术。”
军士朝舰桥四周看了看。必须找到办法,办法总是可以找到的……
他从中央平台的边缘探出身体,抓起下面一个蜷缩的工程师。他提着它飘浮的衣服把它拖到上面。这个外星生物不断地扭动躯体,连声尖叫。
“我们也许没有技术。”他说道,摇了摇手中的工程师,“但这个东西有。你能与它交流吗?告诉它我们需要什么?”
塞西没做声,过了一会儿她才答道:“有那么一套语际交流设备在先知人部队的词——”
“你就告诉它我要带它去修点东西。”
“好吧,军士。塞西说道。
一阵尖锐的卿卿声从舰桥的扬声器里传出来,这个外星工程师听后六个眼睛睁得溜圆。它不再扭来扭去,而是用它的触须紧紧缠在军士身上。
“它说‘好,和‘赶快’。”塞西告诉他。
“其他人都留在这里。”军士说道。
“如果你非要坚持的话。”哈维逊喃喃说道,他的脸色煞白,胸脯上的伤口血流不断。军士望着约翰与洛克里尔:“别让先知人部队重新占据舰桥。”
“没问题,军士。”约翰逊中士响亮地答道。他说完后一脚踢在死去兽人族的牙齿上,然后“啪”的一声给他的MA5B新装了一个弹匣。他猛地一拉枪栓,朝房间开了一枪,然后全副武装站定。“那些先知人部队的胆小鬼要想踏入这全房间,就必须先在我面前跳一曲探戈。”
显示器上显示先知人部队的两艘巡洋舰又开火了。
军士看着等离了束向他们奔过来,火焰照亮了周围漆黑的太空。“塞西,多给我争取些时间。”
“我会尽力的,军士!”塞西答道,“但你最好尽决行动。我的选择不多了。”
塞西非常恼火。她竟让先知人部队的人工智能——存在于系统中的另一个物体无疑是个人工智能——愚弄了她。由于导航系统的防范程序设置得很简单,因此她不费吹灰之力就直接进到了里面。她从没有对飞船的系统做过一次全面检查,总以为只有自己才会在这里搞破坏。如果她专心致志的话,就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她对飞船的系统逐个进行了检查,然后使用自己的安全措施将其隔离开来。
塞西中止了自己既怒且愧的情感程序,专心保护飞船不再受到攻击,保全军士的性命。不行……经过重新考虑后,她又恢复了自己的情感程序。她这个存在于智能模饭上的程序具有“直觉”能力,它在战斗中弥足珍贵,不可或缺。
她操纵旗舰飞向临界星,一颗巨型气态行星。这个星球的磁场可能会消弭等离子束的威力——只要她有胆量飞得够近。
塞西把船头护盾的能量转移到船尾,围在旗舰四周的护盾也随之变了形。接着,她把七座等离子大炮都转向船尾,发射了两枚等离子鱼雷拦截先知人部队不断射来的鱼雷。等离子大炮的温度越来越高,最后它喷出一股股炙热的火焰——但是只射出几米远就分散成暗红色的云雾,然后逐渐变稀变薄,最后完全消失了。
她看到有一个子系统连接在武器控制装置上:附属磁场增效器。先知人部队就是靠它来确定等离子体的形状并引导等离子束的发射方向,它的作用相当于一个精确聚焦透镜。然而,这里有个东西不对劲——这个东西的名字出现在这个系统的目录里,但它的应用软件却被清除掉了。
塞西发誓要是捉到这个专门伺机搞破坏的先知人部队人工智能,就把它一行一行地删除掉。
不了解引导磁场的运作原理,发射等离子大炮与放烟花没什么区别,一点威力都没有。
然而,先知人部队发射过来的等离子束能量集中,就像是一个个小太阳。它们追上旗舰,击打在船尾的护盾上,闪烁着炫目的光芒。它们在银色的能量盾牌上沸腾翻滚,直至护盾变暗,消失。
等离子体把船尾的一部分船体熔掉了,好比滚水溶化食盐一样。塞西能够感觉到空气减压时发出的沉闷撞击声。
她查看了一下军士。他的信号仍留在船上,他的生理监测仪表明他还活着。
“军士,你到那里了吗?我打算实施最后一个计划。”通讯频道里只有静电噪音,过了一会儿军士才低声答道:差不多了。”
“注意安全。你的盔甲破了,再也不能在一个危险的环境中行动自如。”
他的确认灯闪了闪。
塞西使飞船上的核反应堆超负荷运转,并设计了一条绕临界星飞行的路线。她必须进入临界星大气层的外围,那里的热量、电离子以及星球的磁场可能保护他们免遭等离子武器的攻击。
旗舰向下进入临界星稀薄的云层。朵朵云彩或是由白色的氨气凝成,或是由珑珀色的氢硫化铵组成,它们犹如条条飘带蜿蜒游荡于空中。一团紫红色的磷化合物被旋风卷起,一道弧形的闪电划过长空,照亮了大气中一层淡蓝色的冰晶。
但是,他们的飞船已经失去了护盾,在它擦着临界星的上层空间飞行时,船身的温度因摩擦而高达300℃。
从船尾摄像机上,塞西看到正在追来的先知人部队飞船又一次开火,能量束扑过来,就像一群猛禽凶狠地扑向猎物。
“有本事就过来抓我。”她咕哝道。
她调整旗舰的仰角,让船头朝上,使飞船略微上升。她把注意力集中在温度越来越高的飞船尾部,只见船尾拖着一条不断翻滚的超高温尾气。
“塞西?”波拉斯基说道,“再往下的话,我们就可能无法冲出轨道了。你太靠近行星了。”
“我知道我们所处的轨道,准尉。”她一说完就关闭了通讯频道。她最烦别人教她要怎么飞。
最前面的那道等离子束追上了他们。它紧紧跟在后面,在接触至大气后随即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旗舰往前一跃,落进不稳定气流中,而等离子束的能量则被消耗殆尽,不能进一步对他们造成伤害。在旗舰后面是一个伸展开来的带状物,长达几百公里,那是临界星表面上一个火红色的巨大裂缝。
塞西为取得的胜利兴奋异常——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目前面临一个新的问题:飞船在受到爆炸的冲击后改变了航线。热量与压力巨大的冲击波使大气变得稀薄……刚够旗舰再往下飞700米。一束束冰晶向船首涌来。
现在他们已经深陷在这个星球,再没有足够的能量冲出轨道。他们会盘旋着进人大气层,最后被临界星巨大的重力压得粉碎。
军士在半空中翻了个筋斗,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升降梯里已没有了重力,要穿越这些层层叠叠的甲板就显得容易了许多……他只需要跳来跳去,检查这部分飞船的电力是否可以恢复。抓住他肩膀的工程师轻轻敲了一下墙上那个不大的控制面板,升降梯底部的门“吱吱”地叫着慢慢往两边滑开。
有意思的是,这个外星生物并不在意约翰是什么或是谁。难道它不知道人类是敌人?很明显它一点也不笨,可以沟通。也许它不在乎什么敌人或盟友,也许它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
前面是一道走廊,五米宽,天花板呈弯窿形。走出最后一道拱门之后就进入了核反应室。走廊与室内的照明灯都没亮,然而沿着反应室远端的墙壁下排着一列十米高的反应线圈,它们放射出一道道蓝白色的电光,在墙壁上投下清晰的影子。军士调好他的夜视仪以消除反应堆发射出来的光亮。他分辨出几个箱子与其他机器的轮廓,他也看到墙上有一个阴影在动……这明显是一个咕噜人摇摇摆摆走路的懒散姿势。然后动作消失了。
有埋伏,毫无疑问。
他停住脚步,仔细倾听。他听到至少有半打咕噜人的喘息声,然后是一阵尖锐不安的吱吱声,这种怪物一兴奋就发出这种声音。
这让军士松了口气,看来这里没有兽人族。要是有兽人族在的话,咕噜人会噤若寒蝉,不至于这么没有纪律。
然而军士还是有点犹豫。他的护盾已失效,盔甲也有损伤。他感觉时间仿佛过去了好几年,而他就这样几乎一刻不停地战斗着。他不得不承认,自已的忍耐力已达到了极限。
优秀的战士总会谨慎地评估战术形势——而目前看来,他所处的形势就非常严峻。他万一被一道等离子束注中,他的手臂、肩膀就会造成三度灼伤,这样一来他就完全失去了战斗力,使咕噜人把他干掉有机可乘。
军士屈了屈受伤的肩膀,马上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他抛开痛楚,集中精神思考如何才能赢得这场战斗。与先知人部队最强悍的战士较量他没倒下,与洪魔决战他也没落败,要是现在死于一小撮咕噜人手中,那对他简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军士,”塞西在通讯频道里说道,“你到那里了吗?我打算实施最后一个计划。”
军士低声答道:“差不多了。”
“注意安全。你的盔甲破了,再也不能在危险的环境中行动自如。”
他按亮确认灯回复塞西,然后专心思考眼前的难题。使用手雷不行,等离子手雷或破片杀伤手雷在反应线圈附近爆炸会破坏它们的保护壳。
那只剩下设陷阱——以智取胜。
也许他还是要使用手雷。军士把一枚等离子手雷放在升降梯中央,接着取出剩下的两枚破片杀伤手雷,把它们也放在一旁他沿着梯壁摸索,不久就找到了他所需的东西——细如毛发的光纤。他拔出三米长的一段。
工程师对他的破坏大为生气。
军士把这条光纤穿进破片杀伤手雷的拉环里,将拉环末端固定在离地板十厘米的地方,而手雷则被卡进门缝里。
陷阱布置妥当,现在只差一个诱饵。
他把一枚等离子手雷放在远处的梯壁上,一把拉开拉环。
他迅速挤进走廊。距爆炸还有四砂。飞船的这一部分还有重力,因此军士不能飘起来。走廊里阴影重重,他融入其中后继续沿着廊壁往前冲了两米,然后在第一个支架内侧停住脚步。三秒。
一个咕噜人发出一声惊叫。一道等离子能量束“咝咝”地响着射向走廊中央。
两秒。
军士摸索着从肩膀拿下工程师,把它紧紧按在支架与廊壁的交汇处。
一秒。
工程师“唧唧”地叫了一阵,然后安静下来,也许它察觉到将要发生什么事了。
等离子手雷爆炸了。一道强光闪现,照亮了整个走廊与远处的核反应室。
其余的咕噜人也大喊大叫起来。等离子束与结晶弹充满通道,一股脑儿都射进了升降梯。
接着咕噜人停止了射击。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从箱子后面出来向前爬去。它发出一阵紧张的笑声,犹如狗吠一般;然后见没遇到任何抵抗,就摇摇摆摆地向升降梯走去。
另有四个跟在后面,它们从军士旁边走过,浑然不知他就躲在廊壁的支架后面,离它们还不到半米远。
它们靠近升降梯,先用鼻子乱嗅一气,然后走了进去。
手雷拉发线将破片杀伤手雷的拉环拉掉时,轻轻地发出“砰”的一声。
军士用身体盖住工程师。
一个咕噜人长声尖叫,叫声中充满恐惧。它们转身就跑。
两枚手雷同时爆炸,封锁住了升降梯的出口。沿着走廊到处都是飞溅出来的碎肉与金属块。
一枝针弹枪滑过来,停在一米远的地方,它被摔裂了,能量线圈暗淡无光。军士一把抓起它——在他弯下腰的时候,正好一道等离子束从他的头顶呼啸飞过。他退回到支架形成的掩体内,试图启动这枝武器,但不幸的是,它一点反应都没有。
工程师用一根触须缠住针弹枪把它从约翰手中拖了过去,打开枪的外壳。它一根触须的末端分裂成一百根针尖细的纤毛,在内部工作部件上来回清扫。一会儿之后它重新组装好这支武器,先紧握了它一下,然后递给军士。
针弹枪“嗡嗡”启动,透明的水晶闪耀着冷冷的紫光。
“多谢。”他低声说道。
工程师“唧唧”地叫了一声。
军士走到支架边沿。他在等待时机,针弹枪紧握在手中,身体一动也不动。他有的是时间,他这样告诉自己。无须操之过急,让敌人自己送上门来。一直……
一个咕噜人把鼻子从箱子上面伸出来,试图确定敌人的藏身之处。它朝走廊乱射一气,什么也没打着。
军士继续待在原地,举起针弹枪,开始射击。一连串针弹涌向走廊,刺在咕噜人身上。它往后跌倒,然后针弹爆炸。
军士还是没动,仔细倾听动静。除了反应堆低沉的嗡嗡声外,什么都没有。
他沿走廊回到反应室,在清查房间的时候,针弹枪一直握在胸前。他特别留心观察空气细微的波动,担心里面藏有穿着隐身服的兽人族。但什么也没有。
工程师原先飘浮在他身后,现在加速飘向出故障的动力耦合器。操纵一小块正方形的光学晶片时,它不停地发出“嘶嘶”声与啁啾声,那是它在整理耦合器的内部电路。
“塞西,”他说道,“我找到了耦合器。工程师看来知道怎么解决故障。一会儿你就有电力启动跃迁断层发生器了。”
“太迟了。”塞西对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