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死刑犯,再加上如此恶心的场景,狱卒也没兴趣继续看下去,直接转身离去。
之后,萧延年连饭菜也不吃了,就如神魂出窍一般定定坐在原地,不停的大口喘息着,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十岁一般。
回想他这一生,到头来,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妻子,儿女,走的走散的散,难不成当真是他的问题么…
萧延年握了握拳,陡然间又想到了一个身影,有些凄然的一笑。
人之将死,甚至就连心态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萧延年回忆了自己一生之后才恍然发现,让他坐上这个高位享受荣华富贵之人是萧语陌,到头来冒着危险提醒他之人也是萧语陌,可他却亲手将这个唯一对自己身心的女儿推的老远,且还一并拖了她下水。
想到这里,萧延年就是一声长叹,悔不当初。
若人生得以重来,他又会如何。
萧语陌那边,面容平静,仿佛根本没有被方才所听到的消息而打扰,反而是在闭目养神,不知思量着什么。
一日,恍然而过。
天牢之中的人似乎也没了早晚之分,反正入目皆是一派黑暗之『色』。
这两日外面的温度急转直下,本就阴森的天牢也变得愈发寒凉起来,萧语陌满身的伤口都冻的发痛,唇角也因为长期缺水而出现了极度的干裂。
夜『色』寂寥中,一身着黑衣之人悄无声息而来,甚至没有一人察觉。
他静静站在天牢的一方角落,神『色』复杂的看向萧语陌所在方向,薄唇抿在一处,俊美的面容上透出几分心疼之『色』。
仅仅几日未见,他的小丫头就已经成了这般模样。
由于这彻骨冰冷,萧语陌今夜无论如何都没能睡着,无奈之下只得懒洋洋的起了身子,在天牢有限的角落中不停蹦跶着,导致缩在一旁的老鼠也不得安生,很快就窜了出去。
萧语陌有些无奈的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叹了一口气,“我们好歹也和平共处了这么些天,你就不能再陪陪我嘛…”
女子翻了个白眼,还是熟悉的音调,熟悉的嗓音,让角落中那人鼻子蓦地一酸,忍不住的上前一步。
可,他的身子又僵了僵,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又控制着自己退了回来,凤眸弯了弯,温柔之『色』如水般溢出,就这么又待了良久。
直到萧语陌终于没了精力,就着稻草沉沉睡去,黑衣男子才转身再次悄然离去。
再清醒时,已是晨曦四『射』。
处决萧延年这条消息在长安城中可谓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毕竟是一国丞相,居然也落的如此下场,让不少人跟着唏嘘。
至于朝廷内幕百姓们倒是一概不知情,只不过无聊枯燥的生活当中,有热闹看就总是好的。
还不到午时三刻,百姓们就已经成堆的聚集在了刑场,纷纷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萧延年现在是什么模样。
久违的阳光落在身上,让萧延年忍不住的伸手挡了挡眼睛,还没来得及享受这片刻的温暖,就已经被身后的狱卒狠狠推了一把,“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时辰就快到了!”
一路推搡之中,萧延年终于站在了闸刀之下,满眼都是密密麻麻的百姓,纷纷指着他不知在说着什么。
无论多荣华,多凄惨,在旁人眼睛不过就是一场热闹。
萧延年闭了闭眼睛,这个时候仿佛整个人心都静了下来。
罢,这一生,就这样。
“副都统大人。”
就在萧延年闭目之时,羽凌风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而来,环顾四周,冲着自己暗卫吩咐着,“看好周边,莫要出了什么别的状况。”
“主上放心。”
听到羽凌风的声音,萧延年很快就张开了眼睛,出现了几分恨意。
羽凌风则是一脸平静的看了过来,冲着丞相微微一笑,甚至还点了点头,薄唇轻启。
萧延年眯了眯眼,清楚的看到了他的唇形。
再见。
所有的一切,皆在羽凌风的算计之中,因为他的狂妄自大,因为他的过于自满,才造成了今日的这一切。
萧延年将脑袋别到了一边,不再看羽凌风那令人生厌的模样,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时辰到,行刑。”
羽凌风看了眼时辰,坐在了一旁,悠哉悠哉看着萧延年即将被处决的模样,唇角逐渐勾出一抹弧度。
只是这弧度还没来得及勾到最大,就听到了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响起,然后嗖的一声,刽子手手中的大刀就咣当一下跌落在地,百姓中一时间也有些沸腾起来,纷纷冲着来人看去。
羽凌风猛然间站起了身子,就看到了号称在宁王府中病重的楼奕寒,正手持一把长弓,面『色』凌冽。
“宁王殿下,好久不见。”
羽凌风笑了笑,朝着楼奕寒的方向走来,那笑容之中带着几分警惕。
楼奕寒不是旁人,不能放松一丝一毫。
“本王怎么觉得,副都统大人不是太想见到本王。”楼奕寒凤眸微微挑起,原本俊美无双的面容上勾出几分邪气,显得万般魅『惑』。
周身,不断有女子的尖叫声传来,看着楼奕寒的目光都跟着痴了。
“宁王殿下当真专情,即使这种时候竟还敢出现。”
“是啊,宁王殿下对宁王妃可是极好,听说前段日子还因为宁王妃入狱而大病一场,想来是身子刚好就又出来了。”
一时间,对于楼奕寒的赞叹竟多过指责。
羽凌风的脸『色』却是有些不好起来,将怀中的令牌拿出,“堂堂宁王,应该认得这个东西吧,陛下有令,午时三刻,斩立决!”
二人争锋相对,楼奕寒面容却是一派轻松,挑了挑眉,踱步走到了萧延年身边,悠悠开口道,“那不如大人再稍微等等,想必父皇的令很快就传过来了。”
他的一句话,让羽凌风心中一沉,态度更加坚决起来,“楼奕寒,你是要抗旨不尊?”
“本王说了,再等等。”
楼奕寒似乎有些懒得理会羽凌风,连视线都未在他身上过多停留,直接走到了萧延年面前,笑容有些讽刺,“丞相,我们又见面了。”
本以为自己必死的丞相,着实没有想到最后生死关头楼奕寒居然出现了,且还以这样的方式挡在了羽凌风面前,一时间心情无比复杂。
他咬了咬牙,老脸之上一阵抽搐,重重叹了一口气,“是老夫错了,是老夫错了啊。”
他一声长叹,两行泪水也自眼角流出,对于萧语陌的愧疚感更上一层楼,“是老夫的错…”
从一开始,错的就只有他,他一叶障目,忘记了到底谁才是自己的至亲。
“宁王,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你还是走吧。”死到临头,萧延年也不愿再拖累一个人。
楼奕寒却是淡淡扫过他,“你的命留着本王还有用,若你当真是愧疚,便好好待着。”
“楼奕寒,我已对你忍让至极,让开。”
时辰已经不能再拖了,多过一刻钟,羽凌风的心就会越发不安。周身,几个暗卫也悄然间围了上来,随时准备着对楼奕寒动手。
“那本王若说不让,又如何?”楼奕寒冷冷一笑,一想到萧语陌身上的那些伤口周身的温度就无限下降,眸中尽是戾气。
羽凌风握了握拳,“宁王抗旨不尊,动手!”他广袖一挥,周边几个暗卫连带着狱卒一股脑就全部都冲了上去,可楼奕寒还是一脸闲适的站在一旁,似乎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长剑挥舞中,很快就有尖利的剑尖直冲楼奕寒而来,然,就在快要靠近楼奕寒的身子时,男子凤眸一凝,轻轻出了声,“你们大人的命,不想要了?”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时,就看到羽凌风的脖颈上不知何时已经被一根细小的银针抵住,随便一推便会命丧黄泉。
按理说羽凌风身手极好,是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人制服,只不过他却忘了,楼奕寒身边还有个极擅使毒的女子。
墨莲依旧是一身黑衣,一脸的漠然之『色』,手下的力道不轻不重,多一分那带着毒的银针就会直直『插』入羽凌风脖颈,随即丧命。
女子环顾四周,有些不屑的笑了笑,最后视线落在了羽凌风身上,“副都统,不知这种小命被人拿捏在手中是什么感觉?”
羽凌风此时脸『色』已变得铁青,冲着自己手下之人开口,“都退后!”
由于事情发展的太有戏剧『性』,前来围观的群众也越来越多,都盯着失态的羽凌风看去。
羽凌风压了压自己心底的怒火,“宁王,你可知道这样做的下场?你根本救不出宁王妃,反而会让陛下更加恼怒!”
这个时候,他还在试图劝慰楼奕寒离去。
只不过楼奕寒却是连听都不想听,直接起身将之前羽凌风的椅子拿过来,自己坐了上去,弯了弯唇,“有这个瞎想的功夫,不如副都统好好想想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你…”
羽凌风想要冲上前去,却又碍于银针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