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珙听他们说到这里,『插』话道:“若是寇盗、『奸』党的宅院,你们占了也就占了。若是官宦、良善人家的宅院,你们如何霸占?”元伯和道:“『奸』人、恶人的庄院,我们直接占去便是。若是好人的庄院,我们先等匪徒占去了,我们再从匪徒手中夺过来,占为己有。”李珙一听,气得发笑,说道:“你们比恶人还恶!”
元伯和继续讲述抢占庄院的故事。十日之前,王致君、戴保国带兵来到,原以为一日之内拿下,谁知庄院中杀出一队黑衣人,人人善战、个个骁勇,杀得官兵四散奔逃。三少闻讯大怒,特地从京城赶到,亲自指挥兵将猛攻。黑衣人在庄院门前予以回击,激战三天三夜,黑衣人死尽、庄院的兵丁死去大半,而五百官兵只剩三百,方才攻破大门,夺了宅院。
三少率领人马在庄院之中四处搜寻,果然有满屋的钱财、满仓的米粮。三少喜不自胜,又撞开一座花榭,里面关着十六名少女,个个容貌娇美、体态婀娜。旁边一个嬷嬷,战战兢兢说道,这座庄院的主人名叫方怀恩,是逍遥谷八大豪杰之首;他豢养十六处女,尚未破身,随时准备献给逍遥谷主享用;东南方向二十里外伏虎山前,还有一座庄院,是逍遥谷另一豪杰卫怀璧的产业,若不铲除,他迟早会带着逍遥谷的人马前来寻仇。三少继续追问逍遥谷是什么地方,八大豪杰又是何许人也,老嬷嬷战战兢兢、吞吞吐吐。三少哪管那么多,『乱』刀砍死老嬷嬷,命众人葬埋死尸、清扫宅院,自己窝在花榭之中和十六少女日夜欢愉。
李珙听到这些故事,沉『吟』片刻,问道:“伏虎山那座庄院,你们可曾打探过?”元伯和道:“我们确实着人前去打探,庄院之中也有黑衣人,不知数目。这几日,我们看守庄院的兵士接二连三遭到毒手,恐是被他们暗算。我本想领兵攻杀过去,怎奈这几日士气低落,只得过些时再去占了它。”
李珙捋须道:“你们元家三少,光在渭南一带的美宅就不下六所,良田何止千顷。怎可如此贪得无厌,得陇复又望蜀!”元仲武道:“王爷有所不知。我们抢的是逍遥谷的产业,却又不知逍遥谷的底细。但是从近日诸事看来,料定他们是一伙杀人越货的贼人,穷凶极恶、手段残忍。伏虎山的庄院就在眼前,我们若不吃掉他们,他们就会来搅扰我们。正因如此,三日之前,我们命王致君、戴保国倾军而出,夤夜突袭,将那座宅院一举拿下,却不知他们半路遇着王爷,将您接到此地。王爷驾临敝地,这也是我们元家莫大的荣耀。”
李珙笑道:“你们那两员得力爱将,半夜围住本王,被『射』生军打死一百多名兵士,又被本王的并蒂将军擒获,这才说出你们的家底,带着本王来到此地。”元伯和听完,连忙作揖赔罪,心中却狠狠咒骂这二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番长谈,不觉日已偏西。三少在花园亭台之中摆起筵席,山珍海味、仙醴美酒招待丰王。许月邻不愿陪人饮宴,借故离席,独自回房。张涧雨才饮一樽,见妻子不在身侧,便借口如厕,回到房中。许月邻只说心中烦闷,张涧雨携起她的手,带她到庭院之中散步。
此时月『色』朦胧,湖水无声,酒宴上的喧闹声被夜『色』过滤,略显悠远。许月邻昏昏欲睡,张涧雨情爱绵绵。二人走到树影之下,正欲拥吻,陡然庄院正门一声巨响,吼声震天,旋即响起兵器碰撞之声,紧接着传来兵士杂沓的脚步声、喊杀声以及哀嚎声。
张涧雨、许月邻对视一眼,正要前去查探究竟,突然扑簌簌几声,几道黑影越过院墙,踩着湖水飞掠向前,冲湖心亭奔袭过去。
张涧雨吃了一惊,说道:“想必是行刺王爷的贼人,我们快去守护王爷。”许月邻点头,二人使出轻身功夫,飞过湖水,追赶那些黑影。他们越追越近,见那群黑影身形敏捷、步法矫健,武功不低,一齐高声喊叫:“有刺客,快保卫王爷!”
喊声刚起,一个黑影停在湖面,单手向后一指,两道幽光极速飞来。张涧雨连忙拉回许月邻,二人身体下挫,躲避暗器——那是逍遥谷黑衣人的铁菡萏。
那几道黑影杀入湖心亭,酒席之上顿时人仰马翻。可怜丰王怀抱中的两名妙龄女子,肉身挡住铁菡萏的毒矢,救回丰王一命。元家三少躲到廊檐,大呼救命。王致君、戴保国和王献忠、王抚斗酒,四人早已倒在桌下不省人事;韩德存、魏烈功与刺客相争,怎奈功力不济,被踢落湖水,二人不识水『性』,差点淹死。唯有李纳领着大队兵士杀入,拼死保住元家三少和丰王李珙。几个黑衣人并不恋战,擎起铁菡萏攒『射』一通,随即转身跃起,踏着湖面奔逃而去。
张涧雨、许月邻随后赶到,他们双双跃起,飞出亭台,擒住一名黑衣人,空中将他身子扳起,掷回亭台之中。李纳带着众兵士将那人围住,赵勃、王升在他身上连砍十几刀,将他砍得奄奄一息。
李珙挣扎起身,又惊又怒,揪起那名黑衣人,追问他为何行刺。那人咬牙切齿道:“你们夺我庄院、杀我弟兄,全都该死!”说毕,一口鲜血喷出,已经咬舌而死。
黑衣人已经退走,大门口的喧嚷之声也逐渐消除——那是他们设下的计策,安排一拨人马大造声势佯攻正门,而武艺较高的黑衣人则翻墙入院偷袭元家三少。不料庄院之内,王爷驾到、大兵收拢,黑衣人铩羽而归,在门口袭扰的兵丁也是无功而返。
元家三少来到跟前,说道:“定是伏虎山那座庄院前来寻仇。一日不除他们,我们难得太平。”李珙气红了双眼,说道:“并蒂将军,我要你们马上启程,扫灭寇盗,你们敢不敢前往?”张、许一同领命:“末将愿往。”李珙又道:“元家三兄弟,本王还需从你们手上挪借一百兵士,你们答不答应?”三少虽是一肚子不情愿,但是不敢不应。
李珙又问:“扫灭伏虎山一窝贼寇,夺了他的庄院,归本王所有,尔等可有异议?”众人皆无异议,唯独三少怒火中烧,暗暗骂道:“老狐狸,原来你是想用我的兵、借我的力,一点本钱也不花,却一个人独吞那所庄院!”李珙看出他们的心思,款款说道:“贪心太过,那便是祸。本王拿下那座庄院,即使给你们,你们敢要么?”三少心怀不忿,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连声说道:“岂敢,岂敢!王爷出手剪除恶人,乃是我们的福分!”
李珙点将派兵,众人无不拱伏,唯独一人站起身来质问:“王爷,你是要我们去扫平贼寇,还是去霸人田宅?”此人却是许月邻。李珙斜着眼睛答道:“休得啰唣,执行军令便是。”许月邻说道:“我出身绿林,也做过打家劫舍的事情。但是先父曾有教诲,无名之师不兴,无义之事不做。”李珙大怒,喝道:“我看在你们可怜,收留你们,如今正要重用,如何临阵迟延?你们速速发兵,得胜归来定当重赏,如若不然定有重罚!”
许月邻还欲争辩,张涧雨捂住她的口,将她强行按下,并代她赔了不是。李珙怒气不息,命他二人盟誓。许月邻啐了一口,仰天不语;张涧雨却十分感激丰王知遇之恩,欲效全力。
张涧雨凑到许月邻耳边,好言开导、言辞恳切,又说逍遥谷、黑衣人与那渡雾山庄的江维明乃是一丘之貉,他们此番兴兵征伐,一方面是奉王爷之命,一方面是为她报却杀父之仇。许月邻终于如梦初醒、心气平伏,于是夫妻二人对天盟誓:效忠王爷,绝无二心,尽平生之力、效犬马之劳,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当晚,夫妻二人清点一百兵士,人衔枚马勒口,向西南伏虎山进发。李珙彻夜不眠,坐镇湖心亭中,众将士已醒过酒来,侍立两旁,听候差遣。
行到伏虎山下,正是后半夜。张涧雨下令驻军,全部隐藏在丛林之中。他和妻子商议道:“黑衣人武艺高强,又不知庄院之中有多少兵力,我们先去打探打探,再确定进攻方案。”许月邻点头称是。二人跟着向导『摸』黑走了几里路,远远望见那座庄院,规模、形制丝毫不亚于元家三少侵占的这一座。只见正门口亮着灯笼,有四名武士严密把守。院墙外沿有两队武士,举着火把,手持利刃,不断巡逻。
张涧雨握着许月邻的手,说道:“你嫁给我,却让你受这等艰险磨难,是我无能。你权且回到军队之中,我一个人去打探虚实。”许月邻将他手推开,不耐烦地说:“有正事要办,怎能这般婆婆妈妈?我要报仇雪恨,也容不得你来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