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街巷之中,一场殊死搏斗就此展开。偶耕将牧笛揽在身后、退至墙角。罗展义先声夺人,持剑相攻。偶耕一心维护牧笛,顿时生起一股神力,身轻如燕、步履如飞,赤手空拳与罗展义斗过十招,出其不意扣住他的手腕,旋即手腕一抖、手心一拧,罗展义疼痛难当,五指撒开,宝剑脱手。偶耕空手夺了白刃,扬起一脚,将罗展义踢出五步远。
吕思稷一见贼人如此猖狂,怒不可遏,大手一挥,下令进攻,同时不忘叮嘱:“休要伤了骆夫人”。安德广大仇在身,在节帅府中奈何不了四大鸣禽,将一腔悲愤倾注到偶耕头上。他猛冲上前,径取偶耕,铁铩尚未砍中敌人,先扫到自己身边的两名兵丁。
偶耕全力以赴,举剑迎他的铁铩,两件兵器相交,顿时火光冲天。安德广自恃力大勇猛、少有匹敌,万没想到这少年内息深厚,一把轻飘飘的宝剑,竟然将自己两百斤重的铁铩迎面截住。
安德广大喝一声,一来壮壮声势,二来手中铁铩震颤、虎口发麻,聊以吼声镇痛。郭志烈、曹以振知道这小子厉害,从左右两翼杀出,被偶耕一并接住。斗过数合,偶耕略有些疲累,身上汗珠渗出,但他清醒知道牧笛就在身后,哪怕自己身被屠戮,也不可让她分毫受损。
四人一场激斗,相持不下。罗展义绝不容偶耕活下去,从兵丁手里夺过一把钢刀,飞身上前,拦腰劈砍偶耕。偶耕斜剑迎击,将他震开,却不想安德广铁铩伸出,直捣面门。
铁铩长约一丈,偶耕如若闪避,必定砸中牧笛。偶耕凝神定气,运起内力,左臂伸展,将铁铩抓住。安德广使出全身蛮力,铁铩挺进,铩尖离牧笛面门只有数寸。罗展义、郭志烈、曹以振见有可乘之机,刀剑飞舞,从左中右三路砍落。
牧笛紧紧贴在偶耕身后,将此时的凶险情境看得一清二楚,只道心上人难逃活命,当下双目紧闭,想迎上铁铩与他同死。却听见咯啷咯啷数声,原来是偶耕真气流行、内力逬出,举起铁铩,将三人的刀剑格挡在外、一一震开。他用余力将铁铩推出,手上内力如海『潮』奔涌,安德广承受不住,踉跄着倒退两步,方才站稳,急忙双手握紧铁铩。
罗展义道:“飘风不终日,骤雨不终朝。看他苦撑到何时!”他丝毫不给偶耕喘息之机,钢刀劈到、虎虎生风。郭志烈、曹以振紧随其后,双刀对举,左右夹攻。
吕思稷拍拍安德广肩膀,阴鸷笑道:“你们虎贲兄弟名扬泽潞,难道治不了一个『毛』头小子?”安德广恼羞成怒,再次抡起铁铩,铩尖刺向偶耕的天灵盖。偶耕一剑化出三道剑影,掠开对面三人,忙而不『乱』、宝剑指天,使出一招“长虹贯日”,将铁铩撩至一边。
十二虎贲已死去二人,还有九人在安德广身后。他们或是契丹、或是回纥、或是汉人,个个剽悍异常、杀人如麻。内有一人,真名实姓无人知晓,诨号“铜球四”,在整个潞州『妇』孺皆知,他浑身赤铜『色』,长得如同圆球一般,在虎贲壮士中排行第四,武功却是第一。铜球四使一对和他身形大小差不毫厘的铁锤,一锤能砸倒城墙,两锤能将山丘夷为平地。
铜球四见这个年轻的异乡人在自己面前逞强,如何忍得住?当下铜球翻滚、铁锤盘旋,大喝一声,杀出队列,顿时卷起呼呼风声。偶耕与四名对手交战,不提防迎面飞来三个大球,急忙提剑招架,谁知中间那柄铜球往后缩,那是铜球四的钢铁身躯;两侧的铁球却包抄过来,那是两柄碾压河山的大锤。偶耕宝剑刺向圆球,如同玄燕飞入漫天乌云。一声巨响,两只铁锤同时砸中宝剑,宝剑立即变形,如两片湿哒哒的面饼委顿于地。
铜球四双臂粗壮如树干,肌肉饱绽,几乎要撑破衣袖,挺着双锤攻入。铁锤庞大,将偶耕上窜下滚的空间尽皆封住。偶耕拼出『性』命,迎着双锤翻开双掌,一口真气化作棉柔之力,双掌黏住铁锤,顺势将其托起。他两肩下沉、下盘扎稳,双腿就似在地上生了根一般,稳稳撑住身体。
牧笛的手搭在偶耕肩上,感觉到他身上肌肉似被撕裂,并且剧烈颤抖。只见他双掌用力,顶住两个硕大的铁锤,如同托起日月、挽起星河,令对面的庞然大物近不得身。
铜球四横行泽潞方镇,罕逢对手,今夜誓欲扬名立威,当下浑身用劲,与偶耕比试膂力。偶耕感到千钧力道灌注而至,身子逐渐向后倾斜,一点点将牧笛挤在墙面上。他感受到牧笛胸脯翕张,感受到她在耳边急促喘气,当下咬紧牙关,斜跨一步,稳住身形,丹田之气分至双臂,两手外张,意欲扭动双锤、将对手的力道卸掉。铜球四岂容他使巧?一声闷哼,使出平生之力,凝住铁锤,誓欲将偶耕压倒。
偶耕忖道:对手膂力过人,牧笛在后面,我不可硬拼。他见铜球四双臂开张、中路暴『露』于外,当即一脚飞起,劈面踢来。铜球四反应不及,口鼻被他踢中,向后栽倒,身子向后滚了半圈,居然像不倒翁一样滚了回来。他欺诈胸膛,双锤并举,一通『乱』捶,恨不得将偶耕碾成齑粉。
偶耕没了武器,更无退路,只得用起在荒山大泽打猎之时惯用的逐鹿搏虎之术,辗转如风、腾挪如电,守中有攻、灵活万变,缠住对手,不住闪避却又不住袭扰,令他不能纵步上前伤及牧笛。这一招果然奏效,铜球四身上如同招来一只老鼠,贴着肉到处『乱』钻,他纵有千钧重的铁锤,忽然没了用武之地。铜球四手忙脚『乱』,『露』出破绽,又吃了偶耕一脚。
一众虎贲壮士见此情状,气得嗷嗷『乱』叫,挺起狼牙棒、九节鞭、流星锤、护手钩、剔骨刀一拥而上。罗展义仍然不甘落后,飞身直上,脚踩着诸般兵器,挺起钢刀照头就劈。郭志烈、曹以振也不肯留情,从人缝之中钻了进去,左一刀右一刀,封住偶耕出招收势的去路。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偶耕赤手空拳与十三个披甲执械的恶汉对阵。要死守住方寸之地、确保牧笛毫发无伤,已是绝无可能,他且战且退,身子再次靠在牧笛身上,越贴越紧,对她身体上隆起的部分感受得更加清晰。
牧笛被偶耕挤压,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张口欲呼,陡见偶耕抢前一步,复又转过身来,伸出手将她按了下去。只听轰隆一声,一排兵刃砸在背后的墙上,将其拦腰斩断。
偶耕身子伏低,顺势扫腿,将面前数人『逼』退,立即猱身向前,探出手去。只听对面有人一声惨叫,偶耕顺手一抓,竟从那人手中夺过一样兵器。他尚未看清何物,掂在手里便舞成一团,击开递到眼前的几样兵刃,余光所及,才知夺过的是一柄狼牙棒。
十几样兵器再度集结,如同漫天云雷席卷而至。偶耕已看不清上下左右是些什么人、使的什么招数,只顾抡动狼牙棒,乒乒乓乓『乱』敲『乱』打。『乱』斗之中,罗展义的钢刀脱手,飞出一丈远,捅死一名兵丁。安德广站在外围,伸出铁铩往垓心猛戳。一名虎贲为躲避狼牙棒,退后一步,踩了他的脚、肘子撞在他的心窝,让他又痛又怒。
偶耕使不惯狼牙棒,『乱』舞『乱』挥,尖利的狼牙几次从牧笛面门掠过,令她牧笛惊骇不已。偶耕猛然惊觉,索『性』将狼牙棒掷了出去。众人畏惧狼牙棒厉害,纷纷闪避。
铜球四怫然大怒,双锤携裹雷霆之势,向偶耕面门直挺挺砸来。吕思稷唯恐他失去控制,吓得不轻,大声喊道:“休得误伤骆夫人!违令者斩!”然而铜球四的一对铁锤已送到偶耕鼻尖,绝无收敛之意。
偶耕三面都有人夹击,正是应接不暇,眼看铁锤砸倒,无力拆解,只得翻身扑倒牧笛,自己用身子将她罩住,并借势躲避。只听耳边嘎啦一声,如同天雷响震,辅之以滚滚浓烟、氤氲『迷』雾——两柄铁锤已将院墙砸到,与院墙相连的屋舍也随之倾圮。
偶耕见院墙垮塌,身后没了遮拦,二话不说,抱起牧笛就往外跑。吕思稷着了慌,尖细的嗓音撕破云霄,呼喝军马速速追赶。
早有一人骑马挎刀越过颓垣,横在偶耕前面。偶耕将牧笛从身前揽到身后,飞身而起,肩膀撞在骑兵脸上。骑兵落马,痛苦翻滚,偶耕已跨上马鞍,将牧笛横在鞍前,赶起马没命奔逃。
巷子『逼』窄,而且蜿蜒曲折,纵然骑马,也不能疾驰。吕思稷领着军马穷追不舍,离偶耕不到一丈远。偶耕在马腹上踢了几脚,马儿受痛,发力急奔,可是没奔出几步便煞住四蹄,一道黑影从头顶压了过来——他们来到一处死胡同,前面横着高高的院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