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之后,负责看护芈陶的楚国守卫惊讶地发现,芈王妃神奇地消失了。
消息传到大司马昭鱼的耳中,昭鱼既怒又恐。
怒的是,好不容易诳来的芈王妃,居然在重重守卫之下,成功逃脱;恐的是,逃脱过程如此离奇,可见楚国内部已经被汉国渗透成什么样了。
昭鱼一边对负责看护芈王妃的一众守卫严刑拷打,一边下令开展大搜捕,务要“请”芈王妃。
基于将军孙酣在之前对付汉使江牟中的表现,昭鱼认为孙酣是个绝对的主战派,尤其对汉国敢动手、敢动真,可以重用,于是将追捕重任交给孙酣负责。
孙酣早已知道内情,他接手搜捕任务之后,采取“南辕北辙”之计,以芈王妃可能溯江而上、回归汉国为由,组织重兵向西部追击,而悄眯眯地放松了对东部的搜捕,这无异于掩护芈陶出逃。
段韶和虞芷楠亲自护送芈王妃一路向东,沿途之中,芈陶见识了墨家基层组织强大的组织能力与无穷的智慧,对墨家的“尚同”理想有了一份全新的认识。
如果说之前,芈陶所爱的只是汉王这个人,汉国也不过是爱屋及乌而已。
那么从此次楚国之行之后,芈陶的思想有了巨大的转变,对夫君所坚持的“尚同”大业有了深刻的认识,心中对故国的负罪感也一扫而空,进而坚定了对天下归一后美丽憧憬。
越王宫,总揽越国军政大权的淳于浩正在向采采王妃密报芈王妃即将来越的消息。
采采王妃略显惊讶地问道:“芈王妃?郢都乳虎?!”
这个名字,采采曾在上次听闻。当时汉王对汉楚联姻有所顾忌,卫鞅通过采采王妃,还对汉王有过一番劝谏。
淳于浩道:“正是,此次芈王妃在楚国蒙难,不得已东向奔越,不日即将入境。
采采王妃略一思索道:“芈王妃入越,楚国方面必然贼心不死,是故王妃之安全问题,不容出错,淳于将军还是亲自走一趟吧。”
他略一深思,又补充道:“带上王子秀,代表我本人亲去迎接芈王妃。”
淳于浩觉得有理,毕竟芈王妃身份非同一般,此行又凶险万分。当年邹忌可以派人进入越国刺杀,使越王翳兄弟父子自相残杀,难保楚国人不会狗急跳墙。
淳于浩生怕自己离开吴城之后会有变数,又将军机防务进行了一番布置。
吴城守允伍,是采采王妃的死忠;平南将军飞鸟夭,在上次淮泗之战中有上佳表现,汉王派其留在越国,辅佐夫人。由这一文一武坐镇吴城,不离须臾,确保安全。
将军怀惊,出自晋国怀氏,是汉王的救命恩人,死忠到不能再死的那种,命其护卫宫城。
将军屈将子、北郭寿,均出自墨家,忠诚度不打一点折扣,命其负责吴城四门守卫。
将军南四、萧哨等人全部调迁回吴城附近,南四率领“斩馘军”主力,萧哨率领艅艎军主力,水陆两路共同守护吴城安全。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淳于浩方才安心地与王子秀离开了吴城,径向楚越边境的昭关方向,前去迎接芈王妃。
越国太尉府,一名亲卫急匆匆地进入密室,向太尉寺思悄声汇报:“禀太尉,淳于将军带领王子秀离开吴城,向西而去。”
黑暗中,寺思眼神突然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已经称病不出数年的他,终于等到了淳于浩离开。
当年寺思外出寻找王子搜,完美避开了越国的一系列内乱。随后,又借助采采公主的强大背景,逼死哥哥寺区,成功走上越国太尉的宝座。
但后来的越国,被汉国全方位渗透,举国上下汉化十分严重,寺思以及一些吴越本土家族对此相当不满。
但汉化显然是一种文明的进程,特别是改良土地、治疗血吸虫病、改革捕鱼晒盐方式,使越国国力快速增强。
彼时越国文有卫鞅,武有淳于浩,这两大巨头,将寺思压得死死的,使他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后来寺思干脆称病不出,蛰伏起来。但一颗躁动的心始终不死,一边暗中积攒势力,一边等待时机出现。
采采王妃一直对寺思不放心,这也是上次汉王准备偕她一起回到成都,被她婉拒的原因。
但为了维护越人的团结,采采王妃始终没有采用将寺思肉体消灭这一下策,她实在不想越国再生内乱了,自相残杀,伤不起啊!
采采王妃希望随着越国国力越来越盛,将寺思以及其身后的势力逐渐同化,彻底死了异动的那条心。
前段时间,卫鞅被汉王召回长安,寺思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今天,淳于浩也离开了吴城,让寺思昏黄了多年的眼睛,瞬间有了亮光。
寺思可以依靠的,可不仅仅是越国贵族这一条。
就在不久前,汉王四下派出使臣外交活动的同时,楚国也派出密使,求见寺思。
楚国知道汉越两国对楚国已经形成了“两肋插刀”之势,与汉国撕破脸,必然会遭致越国的反击。
但一国外交政策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楚国新老交替之后,对外政策就发生了显着的转向。
对付越国,并不一定要坚甲利舰。颠覆旧君、扶植新君,建立亲楚政权,不失为一条上上之策。
楚使非常直接地开始挑拨:当今越王搜不过是一个傀儡,早晚越国江山会被汉王吞并。
楚使给寺思画下了一个巨大的饼:能救越国者,非太尉莫属。田忌可为诸侯,太尉焉何不可?
太尉若为越王,楚越愿结为兄弟之国,楚国愿将淮泗之地的“阳台”部分,割让给越国,以为贺礼!
楚国是土地饥渴症的重度患者,怎么可能割让土地呢?但陷入“自立为诸侯”幻想之中不能自拔的寺思就信了!
有了内外两方面的动力支持,再加上淳于浩离开吴城,寺思决心铤而走险,搏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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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只进入楚国地界,段韶和虞芷楠前来拜别芈王妃:“王妃保重,属下等就此别过!”
芈陶感激地道:“段先生、虞先生,救命之恩,教诲之深,永生不忘。他日芈陶归告钜子,定对二位先生封赏有加。”
段韶正色道:“王妃言重了,我等既入墨家,给身役使,死不旋踵!”
虞芷楠面色凝重、话语简短:“为墨家,为尚同!”
芈陶再拜,仰起一双星眸,中间竟然闪烁起信仰的光芒:“为汉国,为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