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变化,像是震惊,又像是在意料之中。
萧玉宣长身玉立,面如寒霜:“二哥,你以为就只有你有这样的心愿吗?我早已向父皇陈情,请求领兵出征,可惜父皇坚决不肯,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地震刚刚过去不久,父皇开了国库赈灾,各地又在动工修复之中,西南祸患固然重要,但如果贸然行动,大兴兵戈,只会让国库空虚,百姓罹难,若是大白国和西夏趁虚而入,这样的后果远比西南的祸患要严重得多,二哥,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忧国忧民吗?”
萧玉宣的话立刻赢得众人的附和。的确,西南叛将毕竟偏安一隅,危害只是西南一方,若是贸然出兵,耗空国库,被大白国和西夏找到机会,萧辰国的百姓只会陷落于更糟糕的境况之中。
萧玉聪冷眼看着萧玉宣,道:“那依照四弟的意思,该当如何?”
萧玉宣一双黑玉一般的眸子盯着自己的兄弟,冷冷地道:“为今之计,只有从南边和东边各调兵二十万,并在一个月内筹措到足够的军饷粮饷,再选派合适的将领前去西南。”
萧玉聪突然嗤笑了一声,道:“这个法子最少需要半年,等大军开到西南,那里早已被兵灾祸害成不知是何样子了!更何况那洪得成已经蠢蠢欲动,试图攻击中部城镇,这一切——难道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吗?哦,我倒是忘了,四弟刚刚新婚,忙着安抚娇妻,等着父皇封赏,完全忘记了万千百姓翘首以盼的痛苦!这岂是一国皇子所为!”
“你这是什么意思!凌王殿下,你实在是欺人太甚,陛下之前焉能如此无礼!”不等萧玉宣再开口,朝阳王一个眼色,早有四皇子派的大臣开口驳斥。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句话如一个信号,以吏部尚书为首,近月来被萧玉宣逐渐提拔的一干大臣,便一个接一个地跪在皇帝面前,痛斥萧玉聪明明在幽禁宗人府之中却擅闯御前,甚至言行无状,罪大恶极。
“不思悔改之余,御前失态!”
“明知道国库空虚还要贸然出兵,显然是将万民置于不顾!”
“纵容自己多次失德,实乃皇家之耻辱――”云云,真真假假一时纷至沓来,在这个瞬间,原本聚拢在萧玉聪面前讨好的哈巴狗全部变成了正气凛然痛斥他的卫道士。
这些人争先恐后地痛斥萧玉聪的不是,目的不过是讨好喧嚣尘上、圣眷正隆的萧玉宣而已!南宫玥蹙眉,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南宫锦身上,却见到他轻轻摇了摇头,显然也是极不赞同。南宫玥心头明白,这些臣子们太过着急了,在皇帝面前表现出这样的情绪,实在是太不智了!
朝阳王是最会察觉圣意的人,又一向是真正的老谋深算,此刻看到局面有点过火,皇帝的表情也万分微妙,便轻声咳嗽道:“好了,你们也不必如此,凌王殿下不过是想要为君分忧,虽然法子是激进了点。”这句话说出口,皇帝的表情变得似笑非笑起来。
南宫玥在心头叹了口气,萧玉聪啊萧玉聪,你真是聪明到了极点,选择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不只是要见到皇帝,更是要逼得皇帝看清朝中有多少是萧玉宣的人,让他意识到不妙,让他知道萧玉宣的野心,也让他看清楚萧玉聪所处的劣势――他是如此地了解皇帝,了解他的多疑、狡猾,和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皇帝要的是平衡,当萧玉宣弱势的时候,他用心扶持这个儿子,可是当萧玉聪处于弱势,就会让他忘记对萧玉宣的喜爱――这就是皇帝,圣心始终在摇摆不定,萧玉聪被逼到了极点,才能引出皇帝的怀疑!只要一点点怀疑,就能让萧玉宣原先做的一切都付诸东流!南宫玥心头冷笑,萧玉聪,你果然好狠毒的心思!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朝阳王和颜悦色地对萧玉聪道:“凌王殿下,我知道你是一心为国事担忧,但是你年纪太轻,看不出此事的厉害之处。这一路往西南去,经过三百城池,大大小小数千村镇,若是贸然出兵,军饷粮饷不够,兵士们必定不受控制,所过之处肯定会滋扰地方百姓,地震刚过,陛下花费了多少心思才让百姓们暂时得到安抚,城镇也正在建设之中,你想想看,到时候不光是外患,还有内忧啊!”
南宫玥眯起眼睛,姜果然是老的辣,朝阳王点到了皇帝的心坎上,他担心的从来都不是外患,而是内部的***。不管是什么朝代,自动更迭都是很正常的,若是官逼民反,这皇帝就要换个人做了,他怎么会因为一个地方的***就改变原先的主张呢?
萧玉聪的目光慢慢转到朝阳王的身上,缓缓舒了一口气,道:“王爷,我并不是信口开河,是真的想为父皇分忧。”
便立刻有人冷笑一声,不阴不阳地道:“为君分忧?我看是沽名钓誉吧,说什么带军出征,没有粮草如何出兵?简直是天方夜谭!”
皇帝缓缓地抬手,制止了蠢蠢欲动的人群,却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盯着萧玉聪:“你有什么法子?”
南宫玥下意识地看了萧玉聪一眼,却见他冲着自己微微一笑,像是早有腹稿,随后他大声道:“儿臣已经说过,请父皇同意我领兵出征,军饷我自会解决!”
“领兵出征?”萧玉宣目光利如飞羽,直射而来,“二哥想得太好了,不知道这场仗你要打多久呢?”
萧玉聪不急不缓地道:“只需三个月。”
萧玉宣微笑:“三个月?只怕今年国库里所有的银子都划拨就位了,哪来的军费呢?你所谓的自己想办法,难道不需要通过国库?”
所有人都认为萧玉聪要难堪,说来说去,就是银子的问题没办法解决,如果萧玉聪没有好办法解决军饷问题,他今天的举动就会变成一场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