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黑妞不愿意叫李正坤为老爷,叉着腰瞪着眼犟着脖站在那里。费明玉赶紧拉她跪下,给李正坤磕头。廉黑妞不肯。
李正坤问费明玉:“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你不是一般人,巫师?也不象。你要么是神,要么是鬼,绝对不可能是人!”
“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活了六十多年,见过无数的人,死人活人都见过,但没有象你这样的。”
“哈哈,你倒实诚。你的儿子、女儿欠下几千万的债务,向你们求助,但你们老俩口除开这个破院子,并无积蓄,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女儿被别人拉去抵债对不对?”
“对!我们没有任何办法。”
廉黑妞一撇嘴:“你有办法!”
“倒可一试,几千万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费明玉又咚咚磕头:“求老爷救救我们一家老小!老爷是神仙,一定能救我们!”
李正坤问廉黑妞:“你相不相信我是神仙?”
廉黑妞蓦然磕头如捣:“我信老爷是神仙!老爷,求你救救我儿子跟女儿,我们给你立长生牌位,天天给你烧香!”
“叫声老爷吧。”
“老爷!”
“这就对了,想求老爷办事,连声老爷都不肯叫,怎么能成呢。老爷我不求你们感恩回报,更不用给我立什么劳什子长生牌位,只让你们叫声老爷,满足一下老爷我的虚荣心就可以了。呵呵呵。”
“老爷——老爷——”
“老爷——老爷——”
二人一迭连声叫个不停。
李正坤让费明玉跟着他南下,去解救他的儿子跟女儿。廉黑妞想跟着去,李正坤不同意。费明玉去只是带路,廉黑妞去只能跟着添乱。李正坤让费明玉立即去镇上取钱,费明玉问取多少?李正坤说有多少取多少,老爷帮你们家办事,你总不能让老爷我走路去南方吧,就算老爷愿走,等走到南方,也黄花菜都凉了。
费明玉心头犯嘀咕:这人到底是鬼神还是骗子?但在目前情况下,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到了南方,见到儿子女儿,就算不能替他们还债,大不了跟黑恶势力拼了,一家人死也死在一起。
费明玉的儿子费宣、女儿费洁都在海南打工,从东北边陲到南部海疆,不知其几千公里也,费明玉想坐火车,节约路费,李正坤命买机票,半日便到。费明玉不敢违拗,只得忍痛购买两张到南口的飞机票。
费洁到南口机场接机。费宣因为担心儿子费真宁被绑架,每天都怀揣一把剔骨尖刀接送儿子上下幼儿园,顾不上来接老家搬来的救兵。费洁二十五岁,个子高挑,身材丰盈,充满性感,看得李正坤有些痴,脑中不觉想起护士姐姐葛翠瑛,还有一些不可名状的画面,脸上未免现出某些神往色彩。
当爹的人警惕而细腻,李正坤流露出的不轨眼神,早被费明玉看在眼里,要不是请他来帮忙处理大事,当场就跟他翻脸了。费洁带着他们来到停车场,李正坤想坐副驾驶位,被费明玉一把抓住,一起坐进后排座。
李正坤笑笑,问费洁:“这是你的车?”
“是的,有点寒酸。打工挣不了几个钱。”费洁答道。
这辆车是普通的国产小型轿车,车价十万左右,跟费洁的打工身份相符,但李正坤目光和思维都异常敏锐,只瞄上两眼,便觉得这辆车的主人不应是她。
进入市区,行不多远,车子拐进一个小区,其实就是一个城郊结合部的杂院楼,凌乱嘈杂,车位紧张,进出者大多是附近打工的外地人,行色匆忙,一脸漠然。费洁转了两圈,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个停车位,将车停了进去。
随着费洁来到院东头一栋楼前,乘坐运行时犹如火车般发出呼呼声音的老旧电梯上到十楼,进入一个上个世纪装修风格的三居室。费明玉放下包,便饱含兴奋和期待地四处参观,似乎很为女儿在这天涯海角的大城市拥有一套住房而自豪,虽然这房子位于郊区,还破旧了一点。
“小洁,这是你的房子?好象跟上次发给我们的照片不太一样哦?”
费洁道:“我们自己的房子做生意赔钱后卖了,这套是租的。”
费明玉没有吱声,瞄了一眼安然坐在旧沙发上的李正坤,咽了咽口水,似乎有些难为情。
突然响起敲门声,费洁点的外卖到了,两碗海鲜米粉,当地普通吃食。
费明玉打开其中一碗的盖子,吸了吸鼻子:“真香!我早饿了,在飞机上吃的午饭没吃饱——小洁,怎么只有两碗,你自己的呢?”
费洁脸上闪过一丝愧色:“你们吃,我还不饿——”又道,“等下我要出去,晚上可能也不回来。床已铺好,你们吃完看看电视就休息吧。不要下去乱逛,院里人杂,来自天南地北,语言不通,行为习惯、风俗习惯也都不同,免得引起误会。而且这些人基本都是底层打工仔,有的人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有些人坑蒙拐骗,什么事都干,看你们刚来,有可能瞄上你们,欺负你们或骗你们。你们安分一点,别给我惹什么麻烦。”
费明玉唯唯答应。李正坤却不以为然:“既然都是来自外地外乡,那就是‘同为天涯沦落人’,不但不相互帮衬,难道还相互为难和伤害?”
费洁笑道:“我爹不是说你是个先生么,怎么是个读书人。你上过大学?看起来只有二十一二岁,就算是上大学也没毕业噻,怎么就跑出来闯江湖了?”
李正坤道:“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先休学闯闯江湖,然后再回去继续读书。”
费洁吃了一惊:“你真是个大学生!哪个学校的?”
“乌环省桑青大学。”
“啊!”费洁这一惊比刚才更甚,“桑大可是九八五、双一流大学,比我和我哥读的大学好多了!这么好的学校,你不好好读书,跑出来浪费什么光阴!哦——你一定是吹牛,你能考上这么好的大学?我不信。”
“嘿嘿,我也不信。可那个书呆子复读几年,愣是考上了。”
“那个书呆子?什么意思,不是说你自己吗?”
“哎——对,是说我自己。我经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话。我常对自己讲:李正坤,你这个书呆子,别以为复读几年,考上个重点大学就沾沾自喜,人生和社会比书本要复杂一千倍、一万倍,如果不先将人生和社会弄懂,读再多书也无用!为了弥补实践上的短板,我决定先进社会,实习人生,然后再返校读书。虽然可能会因此将年龄耽搁得大一点,但又不急于找媳妇儿结婚,怕什么呢?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欲速不达,后发先至,等我再进校园,不知要赶超多少那些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学究,你说对不对?嘿嘿——”
听他一通神侃,费洁神情一呆,将费明玉拉进卧室,关上房门,低声道:“爹,你肯定这个李正坤是个先生,我怎么觉得他有些胡言乱语呢?你不把娘带来,带个神神叨叨的陌生人来做什么?不是添乱么!”
费明玉道:“姑娘,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李正坤是个古怪的人。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先生,要叫他老爷。”
“哈哈——”费洁差点没笑岔气儿,“这是一个早就扫进历史垃圾堆的老词儿,现代社会谁还称别人为老爷?我看他不是想当老爷,是想当皇帝吧?只是这玩意儿,要么象玄幻小说所写,他能穿越到过去,要么就是晚上睡觉垫高枕头,做他的春秋大梦!哈哈哈哈。”
费明玉跟费洁说不清楚。因为他了解自己的女儿,不信神鬼不信命运,只相信努力拼搏,当初从屯子里考上大学,凭的就是这一股冲劲;大学毕业来到海南打拼,也是憋着一口气:要改变贫穷的家庭出身,冲破阶层篱藩,一飞冲天,成就富贵豪奢的人生!只是女儿用力过猛,冲过了头,篱藩没冲破,先欠下一屁股巨债。还连带了她哥,也跟着欠下恶债,还得天天带着刀,保护幼子,害得一大家人都跟着提心吊胆。
当然这些话费明玉也不能给费洁讲,女儿跟女婿在人地两生的海南打拼,委实不容易,何忍再给她添堵。女婿名叫岑伟强,是费洁读大学期间认识的,费洁说出差去菲律宾了。
既不能跟女儿讲实话,费明玉只得编瞎话骗她,好在费洁对李正坤到底是什么人似乎并不关心,安顿好他们之后,留下些现金,便出门而去。
果然,直到深夜十二点,费洁都没有回来,费明玉打电话,费洁说事情还没忙完,让他先睡,不用等她,今晚肯定不回来了。费明玉不放心,一个小时后再打,电话关机,不觉惶然而急,想找李正坤拿个主意,却发现李正坤躺在床上,早已酣然入梦。他不敢打扰李老爷,只得坐在沙发上苦等。
等到大天亮,费洁还是没有回来。再打电话,电话通了,费洁说这几天很忙,让他们自行四处去转一转,可去城里逛逛商场,去海边看看大海,也可去吃吃海鲜,看看傈舞。费明玉心急如焚,他带着李正坤是来想办法帮她还债的,哪有什么心思逛光景、尝美食?
李正坤九点过才起床,得知费洁电话“指示”后,笑道:“多孝顺的姑娘,知道你这个当爹的是个土鳖,没开过洋荤,专门留了钱让我们逛,你咋不领情呢!”
费明玉道:“她们兄妹俩欠着几千万的债,我还能有心思闲逛?”
“你姑娘不着急,你急有什么用?我倒有个两全齐美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