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周家众人都不由怔了一下。
才刚说要顺顺当当的这就突然碎了玉……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周老四的眉头皱了起来,孙萍花和巧儿也变了脸色,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马车,他们的心头都紧了下。
这时宋念喜蹲下来,把碎珠子收了。
“没事儿,不过是东西掉地上碎了罢了。”她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大家:“这都是常事儿,没啥的,外头怪冷的,咱们都进去吧。”
“对,有娘和三哥陪考,啥事儿都不能有,咱不用瞎担心。”周老四也赶紧应道。
“是是是,那咱快进屋,待会儿做些大肉包,把福气都给包住了,等着他们晚上回来吃。”孙萍花也开始说些吉利话。
只有周老二闷不出地晃着脑瓜。
“唉,咱家祖上往上数五辈,都没有那读书人的命儿,二郎要是想靠读书有出息,怕是难喽,今个儿这童子科,估摸着怕是也难过。”
周老四气得瞪他一眼:“二哥你说啥呢!别以为你自己干不成事儿,别人就干不成,咱家二郎又不是你,他的出息还远不止考个童子科呢!”
孙萍花也皱皱眉。
生气地给周老二拽回了东厢房。
“该说话时你一个字儿也不往外蹦,不该说时你倒挺来劲的。”
本来这紧张劲儿都被大家打着哈哈过去了,偏周老二又说丧气话,这下子,周家的气氛不由低沉了下来。
就连晌午做饭时,妯娌三人都是无精打采的,宋念喜还错把盐罐子当成了糖罐,硬是做出道甜口的西红柿炒鸡蛋。
只有周绵绵没那么担心。
回到屋里,绵绵就趴在淡粉色的小褥子上,小手慢悠悠掏着耳朵。
她倒不怕二哥哥应付不了考试。
只是有些担心这应考的途中横生枝节。
不过这人的气运若是上来了,那是挡都挡不住的,小绵绵心里头有种预感,不管发生啥,今个儿都能应对过去!
童子科一共要考两天。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考点是要设在城里的,只是今年为了避免徇私舞弊之事,就临时换了地儿。
正好定在杏花镇。
周家对此自是高兴极了,如此一来,路途近了,也不需去住客栈,二郎也能免些折腾。
待把二郎送去临时贡院里后,冯车夫就把马车拉远了些歇着。
周老太和周老三也就近找了家茶楼,坐在能看到贡院的靠窗雅座,要了壶茶水,等着二郎。
待到快晌午时,看着贡院已有人开始往外走,周老三忙让店小二打包了份肉锅盔。
扶着周老太就出去等二郎了。
眼看着还要一会儿工夫,周老三低头闻闻纸包里的香味儿,心里头忍不住想起闺女。
“听说猪肉锅盔可是这家茶楼的特色点心,在镇上口碑甚好,等明个儿轮到绵绵来陪考时,也买一些给她尝尝。”周老三脸上带笑。
想到乖宝儿会喜欢吃,周老太也很是上心:“还等啥明天,今个儿就多买些回去,凉了也不要紧,拿大锅一热就行,让绵绵和小子们都跟着吃些。”
周老三立马便折回去买。
周老太端着热乎乎的锅盔,正笑眯眯地望着贡院大门。
就在这时,身旁几个妇人的嘀咕,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话可当真?今年的监临官真是韩大人吗?”一个衣着体面的妇人惊呼。
另一个立马道:“千真万确!就是当年舞弊案中的从犯韩文理,他不知使了多少银子,现在不仅没事儿,还在城中任职呢。”
“那可不妙,听说此人现在虽不敢收银子了,可仍以个人喜恶影响科考,前年科举乡试时,因有个举子对他出言不逊,他就把人家的试卷拿墨给污了,害得人家那年硬是落了榜。”
“还有呢,之前有个人仅是在科考时多咳嗽了几声,让他烦了,就被说是私自夹带,不许再来应试。”
周老太越听越皱眉。
竟还有这般的监临官,那不是拿别人的前途当儿戏吗。
她忍不住过去问道:“你们说的那韩大人,就是这回管童子科的吧。”
一个妇人点头示意:“正是了,您家应该也是有孩子来参加童子科吧,那可务必记住,万万不能开罪了此人,不然不知怎么在背后使绊子呢。”
周老太点点头:“记住了,多谢告知。”
这时候,周老三买了猪肉锅盔也回来了,整整三大包牛皮纸包着的。
周老太把方才之事跟他说了一嘴。
“没事儿娘。”周老三抹了把汗笑道:“二郎规矩,咱俩又不进贡院,咱家谁也得罪不了那什么监临官,只管放心好了。”
周老太也没再吱声。
只是默默等着二郎出来。
然而,眼看着前来应考的学子们纷纷走出贡院,最磨叽的几个也稀稀拉拉地出来了。
但是仍不见二郎的身影。
这让周老太和老三心里头都有些焦急了。
“这都过去一刻钟了,二郎咋这么慢,还不出来。”周老三在原地踱步:“下午还有一门呢,中午的休息时间又不多,再不出来怕是连饭都吃不完。”
周老太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咱二郎不是那种磨蹭孩子,只怕是有事儿才没法子出来,走,你跟娘进去看看。”
母子二人心里头有些忐忑,这便往贡院里去了。
好在童子科相对管得较松,听说是学子的家人,门口看守的便也就放行了。
刚一进去,周老太就看见二郎正站在桌前,小脸儿拉了下来,不情不愿地应着话。
“你家姓周,可就是那个平叛有功、还救了六皇子的周家?家里还有位县主的那个周家?”一个长着驴脸的大人,正认真问着。
“是,我妹妹是县主。”二郎的眸色警觉:“监临官大人若是没别的事,学生就要出去休息了。”
韩大人赶紧给他拽住:“等等,我还没问完呢!”
周二郎心里头厌恶起来。
正要用力甩开这人的手。
这时周老太立马赶过去,摁住了二郎的肩膀,不动声色地帮他把手抽了回去。
“见过这位大人,可是我家二郎有哪里做得不对,您若是要训话,尽管训斥就是。”周老太有礼地点头示意。
韩大人扭头一看,眼睛睁大,顿时露出热络之色。
“您就是周二郎的祖母,周家的老夫人吧,那旁边这位便是修职郎大人了。”韩文李站起身高兴道。
周老太默默打量了此人一番。
猜到这便是方才外面说起的韩大人。
她虽不知为何要扣下二郎,但还是先笑脸相迎:“大人客气了,今日我们娘俩来陪二郎应考,若是打扰了大人,还请见谅。”
韩文理手心都出汗了。
他赶紧往衣袍上抹了抹,又抽出两把椅子让周家母子坐下。
方才,在监考时他便察觉出二郎的不同来。
其他考生都用寻常的纸墨,可二郎用的却是最上乘的,而且其中竟还有高丽国的贡纸。
这种贡纸除了宫中,便只有王公贵胄才能得到。
这可让韩文章忍不住眼珠子冒光,盯上了二郎。
后来再一盘算,他便猜出这周二郎定是那户周家之子,也是这镇上乃至城里,最算得上勋爵之家的了。
韩文理心头火热,过来笑道:“您家的名声远扬,本官早就听过,今日难得能有一见,也是缘分,不如待会儿一起用些茶再走如何。”
周老三听着一愣。
这监临官是何意思?
周老太眸色沉了下,猜出此人定是有旁的目的。
若是换做往常,不管是因为些什么,周老太都定会果断推拒。
可偏生今个儿这人是个爱使绊子的监临官,还不能轻易得罪,于是周老太便让老三先带二郎出去歇息。
“孩子下午还得应考,老三你就带他去吃点东西吧,娘在这喝杯茶再走。”
周老三担心地看着周老太,只好先带二郎出去了。
很快,韩文理便沏了壶上好的龙井过来,他知周家是庄稼户出身,所以脸上的谄媚中还透着几分傲慢。
“周老夫人,您请用茶。”坐下后,韩文章便笑呵呵道。
周老太没滋没味儿地喝着。
“韩大人,您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同我说,您但说无妨。”周老太索性开门见山了。
韩文理脸上笑意更深。
“倒也没旁的什么,只是方才看了眼二郎的首卷,发现这孩子属实聪慧,文章写得极好,本官实在惜才啊。”
周老太敷衍点头:“大人过奖了,许是二郎今日发挥超常罢了,真算不上是有才的孩子。”
“这哪里话。”韩文理立马摇头:“本官敢打包票,今日这贡院里的,就属您家二郎最拔尖,将来入国子监,乃至将来平步青云,都不在话下。”
周老太回道:“那就借大人吉言了。”
这监临官是何意思?
总不会就为了夸赞二郎一番吧。
周老太脑瓜子飞快运转,难不成,这厮是暗示想要些好处?
可这考场使贿之事,周家是万万不能做的,童子科再怎么也没有日后的科举和前途要紧。
若是为此被查出误了二郎的前程,那可就是捡了芝麻丢西瓜了。
周老太眉间蹙起,正要起身离开,谁知这时韩文理又开口了。
“周老夫人,难得能让本官有个入得了眼的孩子,这也算是缘分了。”他眯起眼睛起身笑道:“正好本官也有个女儿,同二郎年岁相仿,不如就此结了亲家,让二郎当本官的佳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