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片寂静,只剩下莫缄叙倒水的声音。
水从茶杯溢出来,流到桌子上,又流到莫缄叙的衣服上。
“那个……”张和裕提醒他,“莫仙君,你不觉得烫吗?”
“啊!!!”莫缄叙这才嚎出声。
屋子里除了谢泽之跪倒一片。新天帝在大战中身受重伤,接任后几乎没有怎么公开露面,知道他叫什么的神仙也很少。
莫缄叙和柳茉思不断给张和裕磕头认错,“小仙拜见天帝陛下,刚才那话都是我们掌门说的,要罚罚她,跟我们俩可没关系。”
姜芷夏瞠目结舌:“卖”掌门是吧!
她跪在地上,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实不相瞒,陛下,我刚说的话都是我师兄和师姐教的。”
“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担起掌门的责任,全部揽下罪责吗?!”莫缄叙挤眉弄眼,手舞足蹈。
“是啊,罚一个,总比大家都受罚好。”柳茉思点头。
姜芷夏瞪着他,“你想都别想,要死大家一起死!”
“没错,我们是师兄妹,大家就该同年同月同日死。”
“四儿,你到底哪头儿的?!”
“老四,你到底哪头儿的?!”
莫缄叙和姜芷夏异口同声地说。
“姜姐姐你们先起来。”张和裕将姜芷夏扶起,“我是微服……”
“呵,微服……”谢泽之看着他,冷笑一声。
张和裕咽了咽口水,干笑道:“其实,解开灵锁这个事……这个事它不是说不行……从没有人说绝对怎么怎么样,没人说过……”
“真君大人平时就教你这些?”姜芷夏拧眉望向谢泽之,“你跟魔界打交道也这样说话。”
谢泽之震怒:她可以怀疑天帝的水平,但决不能质疑他。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张和裕。
张和裕出了一身冷汗:这要是在她面前给他丢脸,回去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姜姐姐,主要是现在没有一个好的时机。我没办法对众仙交代。”
“为什么没有?你就说我救驾有功。”姜芷夏毫无顾忌,“我把你从女妖精手上解救出来,不然天界就要多一个天后……”
“不行不行。”张和裕拦住她,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你总得给我留点面子吧,这要传出去我还做不做人了,以后还怎么统领三界。”
“严谨一点,你统领的是一个半三界,最近应该变成少一半的三界了吧。”
姜芷夏说得他想哭。
“姜芷夏,你别难为他了,现在确实没有一个能服众的说法。而且……”谢泽之欲言又止:“总之,我跟你保证,等赏鉴大会时,我会找个理由帮你们解开灵锁。”
“我大哥说的对,你不信我也该信他。”张和裕立刻附和。
姜芷夏心里纳闷:也不知道这俩谁是天帝。
得到谢泽之的保证,众人也不再强求。昭衡真君说一不二,他说的话都会兑现。
众人各自回到房间,收拾东西准备前往令丘。
谢泽之叩响了姜芷夏的房门,将一包东西交给她,是那些发光的碎片。
“这些东西很重要,关乎天界安危。”
“你也真看得起我,把天界安危放到我手上。”姜芷夏少见他这样,有些担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只能交给你。”他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我才没有担心你。”姜芷夏小声嘟囔,接过那些东西仔细看了看。这些碎片都是青铜制成,每一片都蕴藏着无限灵力。
“好,我知道。”他扶正她的发钗,嘱咐道:“下次再见面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但这些碎片千万不要使用,压制不住它,就会被它控制陷入癫狂状态。嘉禾、睚眦还有黄父鬼都与它脱不了干系。”
“谢泽之,这次很凶险吗?”能让他搞不定又不能告诉她的事,一定很棘手。
谢泽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低头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众人与张和裕他们分别。临走时,谢泽之给他们留下两匹驺虞。
驺虞虎身狮头,骑上它可日行千里。这大大缩短了他们的行程时间。
姜芷夏一路都在发呆,也没怎么说过话,她内心总是很不安。谢泽之这次太反常了,好像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她的异常引来柳茉思的担忧,“小六,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啊?没事。”姜芷夏回神,“我就是想还有多久才能到。”
“还有半日就能到了。”陆辰年听到她问话立刻答复她。
“哦。”她只回了一个字,又陷入沉思中。
这一路内心不安的不光是姜芷夏,还有他。
出发前姜芷夏问他要不要退出。他以为自己在法阵中犹豫的事情被她看出来,他拼命解释,又拿出在雁门城挣的银两,告诉姜芷夏他还不想离开。
姜芷夏因谢泽之的反常罕见地没有说太多,收下钱点了点头。
他不晓得她究竟为何这么安静,也不知道他说的话她信不信。这一路他总是在观察她的反应,他现在有些怀念当初他们刚下山的时候了。
相比之下,莫缄叙就开朗得多,他笑道:“一会儿到令丘,师兄掏钱请你们吃顿好的。乳糖真雪好不好?”
“我要两份,否则免谈。”提到甜品,姜芷夏来精神了。
“行,四儿想吃什么?”
“煎饼果子。”
“狐狸不应该吃鸡吗?”
“我早就不吃了!”
“四师姐不吃我吃,我吃两只……”
“撑死你!分给小陆一只。”
“不给,他说他不要。”
“你怎么知道他不要?”
三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怼,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陆辰年也放松下来,这才是他熟悉的灵清派。
半日后,众人赶在黄昏之前到达令丘。
南堂国虽说是边陲小国,但首都令丘也是富庶之地。
街上行人衣着光鲜华丽,绫罗绸缎比比皆是,只是衣服的颜色很单一,大多都是白色,不知道的还以为集体出殡呢。
姜芷夏他们一进城,就受到了很多人的注视。一则穿的实在太烂了,一点值钱的地方都找不出来。二则他们几人都没有穿白色的衣服。尤其是姜芷夏,别说白色,衣服上连个淡一点的颜色都没有。
莫缄叙被百姓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再不把别人的关注当回事儿,但也架不住看他们的人多。心说要不他们先去买几件衣服换上。
正想着跟姜芷夏商量,一回头,见她双手背后,仰起胸膛,走路一颠一颠的,脸上净是骄傲之色,跟大老爷出来体察民情一样。
“小六,你……还挺骄傲啊?”莫缄叙凑过去问。
“当然,你看他们那羡慕的眼光,肯定是觉得我穿着鲜艳,赞赏我品味好的同时,嫉妒我独特的审美。”她边走还边冲路人挥手。
莫缄叙这才明白她那骄傲劲儿哪来的。他突然觉得有时候当个傻子也挺好。
可众人在街上走了半天,越走越感觉奇怪,好像少了什么似的。直到听见姜芷夏说了句:这要是在城中乞讨不得一夜暴富。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城里没有乞丐,甚至没有穷人。
就算是中原王朝都做不到如此地步。
难道这个国家已经成为了“大同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