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扑簌簌而落,天地间很快白茫茫,谢寂安然躺在雪地上,双臂抱着连城。
“......公主,我今日很开心。”
“嗯?”
“第一次见面,公主就笑话我,编排我......对冯小娘子之事,你从不嫉妒,从不吃醋,更不生气。公主信任我,我当然高兴,但我有时会想,公主或许不够在意我。”
他为了追求连城,不光彩的事没少做,更没少吃醋和暗中生气。
连城撑起身,震惊捧着他的脸看,她明明很在意他啊。
谢寂捏住她柔嫩的手腕,“所以,今日公主在人前那般说,我很高兴。”
初次见连城,小公主天真又疯狂,清冷而热烈,这些特质混在一起,让他着迷不已。
雪越下越大,两人在外面玩够了,才回屋休息。
任性的结果就是,他们裹着被子不停打喷嚏。
佟伯知道后直摇头,大郎君在公主面前,像是换了一个人。
对着公主,他好像只是个任性无忧的少年郎。
但在他真正的少年时期,却沉稳得像中年人,跟他父亲差不多。
自上次连城强迫谢寂失败后,她老实了许多,不敢再乱来,乖乖睡素觉。
这日孟良收到吐蕃送来的信,他们表示愿意撤兵回吐蕃,条件是将他们大王子放了。
一帮武将自然是不肯,凭什么啊!吐蕃想打就打,想撤退就撤退?
公主还要押大王子回京师当战利品呢,换她与驸马的婚事。
吐蕃方又道,吐蕃王十分疼爱大王子,他们以神灵的名义起誓,只要放大王子回去,吐蕃军队必定退兵。
为表诚意,他们会先将自己的军粮烧毁,最重要是,他们愿意向雍朝称臣。
其他全也罢了,但 ‘向雍朝称臣’ 这条最要紧,孟良问连城的意见。
连城与谢寂商量后,同意了吐蕃的要求。
大王子得知自己要被放回去,得意洋洋:“怎么样?我你们说过,叔叔定会救我回去。”
谢寂前往看他,让人给他送上酒菜。
他温言道:“还请大王子回去后,与你叔父信守承诺,上表向我朝臣服。”
吐蕃大王子痛快道:“你放心!我回去后,马上劝父王上表称臣。”
他心中暗暗鄙夷谢寂,这人除了一张脸,哪里比得上他!
哼,将来有机会,得把他的公主妻子抢走。
送还俘虏当天,吐蕃当面将一车车军粮烧毁,而孟良也信守承诺,将吐蕃大王子放回去。
过程顺顺利利,和气得有些不可思议。
直到回到自己队伍的大王子高喊:“替我向公主代句话,她的驸马太没用!不如让我让做她的驸马!我会让你们皇帝同意的!”
孟良想上前刺他一剑,但场合实在不允许。
连城与谢寂站在城墙了望台处,依稀能看到粮草燃起的烟雾。
她悠悠问:“你说他们烧掉的真是粮草吗?”
谢寂摇头:“应该不是,他们大概舍不得烧,但那不重要。”
他一身玄色氅衣,气质冷峻肃杀,嘴角却挂着玩味的笑意。
吐蕃大王子,该回去完成他的使命了。
将军府,郭审问孟良,“将军,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就等着吐蕃退兵吗,万一有诈呢?”
许诚不在意道:“能有什么诈?他们粮草都没了,就等着撤退吧,不撤退就打他们。”
孟良谨慎起见,仍是吩咐属下严守,不放松戒备。
吐蕃驻扎营地。
大王子的亲信全部围上来,“大王子,你可算平安回来了,我们都急得要死。”
他不在意道:“怕何?我是父王长子,叔父若不救我,他哪有脸回去?”
亲信附和道:“大王子说得对,他哪敢不救你。至于军粮,嘿嘿,里面大半掺的是碎草与干粪。真真假假,对方也看不出来。”
大王子眼睛一转,他叔叔真狡猾!怪不得父王倚重他,同时又防备他。
为了庆祝营救大王子回来,他叔叔特意办了宴席,有酒有肉,有歌舞。
大王子舒坦多了,拼命吃肉。
“叔叔,他们真是小气,净给我吃些面饼汤水。等我休整好,与他们再战!”
他在凉州吃到的唯一一顿酒肉,还是临行前,公主的小白脸给他端去的。
他叔叔笑呵呵道:“大王子受苦了,你放心,叔叔饶不了他们!来,这青米酒是从咱们吐蕃带来的,就剩这一坛了,全归你!”
大王子也不客气,接过坛子便饮,刚下肚一会儿,他腹痛难耐,吐出一大口发黑的血。
亲信忙上前,“大王子!大王子!”
然而大王子双目焕散,已经七窍流血,手指向他叔父,死不瞑目。
亲信目眦欲裂,拔剑怒喝:“酒里有毒!是你害死了我们大王子!”
被剑指着的叔父霍然起身:“胡说,我没有!好不容易将他救回来,何苦要害他?”
“你少狡辩,大王子就是喝了你给的酒,才毒发身亡!你就是嫉妒他,救他是假,你就是装个样子!”
大王子一死,吐蕃军营哗变,内部自相残杀。
得到消息的孟良带人赶过去,吐蕃已经七零八散,不成战力,他们没费多大劲,就将吐蕃一网打尽。
望着缴获的军粮,还有被活的大王子叔父,许诚啧啧称奇。
“大王子死就死了,将他叔父送到京中当战利品,陛下也高兴。”
大王子叔父恨道:“你们这帮狡猾的汉人!”
许诚掴得他眼冒金星:“娘的!真不要脸!你们军粮也没烧掉,就你能骗我们,我们不能骗你?”
他十分佩服谢寂,虽然这小子有些......
——谢寂去见大王子时,亲自在他酒菜里下了毒。
此毒无解,中者毒若不饮酒,三日后死,若饮酒,片刻就毒发身亡。
连城总结:“若我们不放大王子,与吐蕃继续作战,少不得有将士伤亡,且无全胜把握。”
“送完好的大王子回去更不能,此人悍勇,无疑是提高他们的战力。”
“所以,送快死的他回去最合适。吐蕃人好酒,他死后,账就全算到他叔父头上。如此他们自相残杀,我们用最小的牺牲,换最大的胜利,这是上策。”
众将士纷纷鼓掌:“公主说得对,驸马好计策!”
虽然此计阴损些,但吐蕃人率先入侵安西都护府,就别怪他们不讲武德了。
战事了结,众人让连城兑现承诺,他们要喝公主与驸马的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