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宿命回响篇
第四十章 羽翼
轰——
爆发的火焰与气浪遮蔽了眼前的一切，身着全身铠甲的骑士无所畏惧，背后有着金色光环的四翼一张，在掀起风压将火焰吹开的同时，手中那四米长的圆锥长枪已经凶狠的刺了过去。
他相信，以自身大天使的实力，这一枪下去，对面的敌人不死也会被捅个对穿。不管这群黑衣人是什么来头，在太阳真神赐予的神力下，任何邪恶都会被净化。
然而，只听一阵牙酸的声响，这位圣辉骑士感到手中一轻。他略感诧异的收回长枪时，才震惊的发现包裹着神力的长枪，竟然被什么东西切断了！
魔甲面罩下，那淡绿色的眼瞳带着有些神秘的光圈收缩了起来，等他反应过来情况不对时，余光中一抹黑影已经到了跟前。随即，脖子上便传来无比炙热的剧痛。
夹杂着淡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被削首的四翼圣辉骑士摇晃着健壮的身躯，轰然倒地。而那掉落远处的头颅，眼窝中的微光也熄灭了下去。
“NNd！真是难缠！四个打一个还费了这么大劲，这还只是个大天使。那中三级甚至上三级的天使，又是怎样的怪物？！”
黑衣人喘着气骂了一句粗口，心生忧虑的收回长刀，又念叨道：“这些畜生的血居然还带着同化之力，元晶矿的刀也经不起几次侵蚀啊。备用武器也没几把了，得省着点。”
仔细的擦去刀上残留的‘天使’之血，黑衣人正要转身寻找下一个敌人时，突然听到附近的同伴示警：“龙四小心！tmd那鬼东西还没死透！”
天从影潜龙队队员龙四闻声心中一跳，警兆骤起，常年战斗的经验让他险险的一个扭身，躲开了擦着他背脊而过的一记投掷。
与死亡擦肩而过让他冷汗直冒，接连几次闪身躲到了旁边的建筑残骸后，龙四才有时间看向危险的源头。
只见那无头的圣辉骑士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在掷出手中断掉的骑士长枪之后，浑身开始抽搐，背后四只带光环的羽翼也抖动起来。
那不断往外冒血的脖颈断面，此时生出了新的血肉，密密麻麻的血管如同触须般冒了出来，紧紧包裹住膨胀成一颗巨大橄榄球的肉瘤。
随着那肉瘤很快成型，并从中裂开生出一只巨大的，瞳孔边有着白色光圈的眼珠子后，那抖动的光环羽翼也停了。
只听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其中一个羽翼的光环破碎消失，羽毛纷纷脱落，血肉腐烂，最后只剩一点枯枝般的骨架。
那圣辉骑士竟然就此复活了！
虽然看起来更像是个怪物，但他的确是复活了！而代价仅是失去了一只天使之翼。这也就代表着，四翼的大天使就有着四条命！
“我了个乖乖！敢情是个四合一，难怪这么难打。”另一位代号龙三的队员挪了过来，跟龙四感叹道。
“还有空感叹呢？赶紧把情报传给大组长！”龙四瞪了一眼队友，将刚收进去的刀又拔了出来，再度冲入战场时，还不忘嘀咕一声：“早知道不抢这个人头了，差点翻车！”
天使有复数血条的情报很快传到了白无哀耳中，对此他并没有感到意外，仍旧静静的观望整个战场。
与天使战斗的人也不只龙四几人，白无玥跟袁兆芜早已与另外一个大天使大战八百回合。只是为了试探天使的能力特性，两人一直未下杀手，这下倒是被属下们抢了先手。
得知这个重要情报，为了验证那是否为概率性事件，两人不再留手全力进攻下，很快取得大天使的一血。而没等多久，已死的大天使果然再度复活。
不过，很快白无玥就发现，复活的大天使相比之前，战斗力弱了一点。起初掉了一翼的大天使还不太明显，一如之前那般难缠。但成了双翼天使后，实力肉眼可见的下滑了一大截。
顶着厚实的冰盾扛过大天使那范围性的同化术法，白无玥在对方术法衔接的间隙，身化风雪，直接消失在大天使的视野当中。
随即，他宛若冰雪瞬间凝聚的妖灵，出现在大天使的身侧。随着戮天刀斩开缭绕的白色火焰，大天使仅剩的一对双翼，被直接齐根斩断。
这种方式造成的打击不亚于致命伤，之前他们就已经测试过。天使的翅膀比一般魔兽的鳞甲还要坚固，普通攻击很难造成断裂伤。而就算折断了天使之翼，如果不是齐根的重创，天使受到的伤害也会大打折扣。
失去一只羽翼，就相当于失去一条命。然而，这看似简单的杀敌方式，却不是人人能做到的。斩翼的条件苛刻，到头来还不如直接打出致命伤，发现这一点也只能说是知道了天使的一个弱点。
看着刀下的天使如断翅的肥鸡从空中坠落，白无玥甩下刀上的血迹，松了口气道：“一箭双雕，打完收工。”
一次将天使的血条清零，这下应该不会复活了吧？普通天使比寻常三级同化天灾也难缠不了多少，白无玥甚至觉得后面这不到半个小时里的战斗还很轻松。
就在白无玥放松警惕，招呼袁兆芜去找下一个测验目标时，不远处却传来白无哀的示警：“小心！天使的生命力异常收缩……快离远点！”
几乎是白无哀的话音刚落，那坠落的天使尸骸突生异变！
血肉在疯狂膨胀，肢体在肆意生长，凝聚成一个个‘人’的形态，又以错乱的方式堆叠融合在一起，定格成一幅极度扭曲的画面。
仿佛是不同时空不同时期不同形态的那位大天使的切片，在太阳的权能下横向进化，又被压缩在一个时间点，在斩去那封存这些的双翼之后倾泻而出。
此刻，它既是一体的怪物，也是扩散的污染。
被成千上万只手追逐着，那涌动而来的无数白色的人影，一个个都想将周围的生命抱回怀里。一张张模糊的人脸上，唯有那诡异的幸福微笑特别清晰。
这让疯狂拉开距离的白无玥，不由得想起璜洲死域中的经历，那追来的‘大天使’与红沙鬼谷的沙海亡灵何其相似。
不过现在也不是回顾往昔的时候，白无玥溜着身后的怪物绕了个圈，神色紧张的寻找着地面上的人影。
这鬼东西爆发的太快，他有飞行术法倒是不难躲过，但地面上的袁兆芜与白无哀可就难说了。
袁兆芜本就不是速度型的施法者，白无哀现在也只是个血炎造物，面对这突发的袭击，就算及时应对，可能也已经被怪物包裹住了。
远处，几个暗夜族与圣辉骑士的战斗还未分出胜负，就被卷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分敌我，‘大天使’将能够到的所有生命都包裹了进去。
同化的能力在神性的污染下大幅增强，被怪物吞没的人，很快与它融为一体，一点点化为另一个白色的‘大天使’，加入了那讴歌太阳的群体之中。
“兄长大人！管家！你们在哪？！我立刻来救你们！”无法透过那弥漫成一片‘浓云’的怪物看到地面的情况，找不到两人的所在地，白无玥只好通过血契呼唤。
然而，浓烈的神性污染干扰到了血契的连接，他接连几次呼叫都没能得到回应。越发紧张与担忧之下，白无玥正想莽一波，强行撕开怪物那介于虚实之间的躯体时，血契那头总算是有了一点动静。
“……不要紧，暂且……就出来……”
如果不看那些丛生的苍白手臂，那东西就像是盖下来一张超级大的白布，虽然看起来轻飘飘的，但因那庞大的面积而变得分量十足。
地面上的白无哀熟练的操纵着血炎化成的羽翼，抱着袁兆芜在各种废墟间狂飙。躲避着扑天盖地的千手千面，争取在‘大天使’完全落地时，逃出覆盖范围。
一个小孩横抱着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这画面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袁兆芜也不想这样。但这种情况下，以他那粗浅的血炎化翼飞行技巧，肯定比不过大魔王白无哀。
平时节能状态的确让白无哀看起来十分娇弱，是个几乎不会动的瓷娃娃。但不考虑消耗的话，他现在的身躯单手扛一头牛也是轻轻松松，甚至能对抗天灾级的魔兽。
“主上，这种状态的‘天使’该怎么对付才好？它所爆发的神性污染已经堪比高级神仆，接触时间过长，属下怕……”
在求助时，袁兆芜已经感到自己幻听变严重了，似乎有成千上万个小人在脑海里唱圣歌。甚至，眼前看到的‘怪物’也变成了一群笑容慈爱的美貌天使。
“还无妨，抗住污染就行。它的生命力已经衰弱，这种形态大概是某种意义上的自爆，维持不了多久。”白无哀头也不回的解答道。
如此增殖的‘天使’与曾经的美女蛇王有点像，但本质上还是有着区别。美女蛇王是畸变体，有着超速再生与强悍的生命力，危险是长期的。
‘天使’虽然表面看上去也是血肉畸变，但更多是生命力与能量坍缩后的大爆炸，危险是一时的。
即便如此，这一时的危险也足够让没有防备的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原本就混战在一起的原住民与圣辉骑士不说，就连天从影的精英们，也被卷入了好几个——另外几处也先后出现‘天使’的临终自爆！
白无哀带着袁兆芜有惊无险的逃出危险区域，与空中的白无玥汇合。三人从高空向下望去，陷入战火的圣洛伦索城，好几处都爆发了那诡异的一幕。
就像火与黑灰交织的大地上，盛开了几朵硕大的人影组成的白花，虚实变幻，层层相叠，无声无息的在地图上融出一个扭曲的白洞，然后凋零消散。
地面上的战斗还在继续，这批圣辉骑士团中的大天使只有三人，如今已被击杀两个，十几位天使也被斩杀了大半。联合剩下的暗夜族与人类施法者，乘胜追击下去，胜利就在眼前。
此时，空中的白无哀却开口道：“撤退吧。”
“是！”旁边的袁兆芜并没有多问，应声后立即下达撤退命令。
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这一战只是为了吸引教廷的注意，并不是为了拯救圣洛伦索，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况且，初次与教廷的‘天使’交手，他们的人折损不少。特别是‘天使’最后那招自爆，让潜龙队出现了至今为止最大的牺牲人数。他们后面的任务还很重，不能再继续徒增伤亡了。
一群来路不明实力强大的黑衣人悄然出现，在即将取得胜利之时又半途撤离，不管怎么看都有蹊跷。若说是被‘天使’最后的终结技吓退，那也太过牵强，黑衣人明显还有余力。
仅剩的‘大天使’扫了一眼剩下的残兵败将，果断的下令，清扫完圣洛伦索即刻改道，派人传讯的同时，全体追剿那群黑衣人。
……
深夜的荒野营地中，大战一场的队员们在休养生息，他们的三位首领围炉而坐，总结着这一天的情报。
“管家，伤亡如何？”
“此次参与战斗者68人，牺牲16人，重伤35人已在疗养，后备队50人无恙。”
“一下子失去了16个兄弟？！”
那可都是高端战力，一次折损这么多，还是让白无玥感到震惊，之后又心头火起道：“我不信，有关‘天使’死后会自爆这个情报，联盟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嗯……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虽然袁兆芜更倾向阴谋论一点，但手下传来的前线情报与联盟共享的出入不大。
他分析道：“如今也只有最前线，希伯伦亚平原那边目击过‘天使’的存在，交手……不，应该说击杀‘天使’的情报还没传出。”
“一方面可能是前线联盟方没有实力击杀‘天使’，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击杀之后，被‘天使’的自爆灭口，所以没能传出相关情报。”
白无玥闻言沉默了，‘天使’自爆的危险程度与覆盖面积有多大，他是亲眼目睹的。潜龙队全员2S及以上的实力，片刻时间都折损了16人，伴随着兽潮的希伯伦亚战场怕是更加可怕。
袁兆芜淡淡的道：“此时猜想联盟中是否有内鬼遮掩情报，也于事无补了。前线战事焦灼，已经迫近神霄国境线，联盟没有精力去排查内鬼，也没有时间验证‘天使’的情报。而我们，只要将这些情报传回去就好。”
同时，他们很快也没精力操心东安大陆的事了。今天已经成功引起圣辉骑士团的注意，大概很快就会引来骑士团的围剿。再加上前方还有个上三位的天使，能不能成功闯过这一关还是个问题，哪还有时间替远在大洋对岸的同胞担心后事。
心事重重的暗自叹了口气，袁兆芜保持着平日里的自信与镇静，转头看向后方‘充电’的白无哀，微微睁开了一丝的翡翠眼眸中，闪烁着浓稠的悲伤。
危机迫近，他不知道还能陪伴白无哀走多远，能与白无玥并肩作战到什么时候。但心里的预感就如降临的黑夜，看不到一丝未来的画面。眼角余光瞧见自己滑落的头发，那花白的颜色，就如自己的生命一般，就快要走到尽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