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个私交不错的大夫经常在一起劝王大夫,有的事情得过且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他老先生根本不吃这一套儿,照样和院领导以及院领导身边的一些小狗腿子,或者那些特喜欢巴结上面这些人的职工很不对胃口。如果不是王大夫业务上有两下子,我估计他早就被院领导开除职工队伍了。后来,大概是四五年后,他到底还是因为和院领导的格格不入,开始和院长专门对着干,搞了个两败俱伤,谁也没落下好处,全部都灰溜溜的退休了。
我们病房是全院患者最多的男病区,病人更难管。所以院长也没什么好招数,就把王大夫从其他病区调过来了。他一来果然不一样,很多病人都听过“王大夫”的大名,病人们都非常怕他,见到他一般都是躲的远远的,生怕那件事没做好惹着他挨打。
所以,按照院长在例会上用嘲讽的语气说的:“王大夫一去,你们病区的风气大变啊!”
可是我们病区的护士们可高兴了,病人规矩听话,老实是好事情,护士们能够省了不少心。
王大夫一般情况下对病人都是横眉冷目的,病人看到他查房都绕着走,没人敢在他面前惹是生非。如果王大夫哪一天突然变的和蔼可亲了,这个大多数时候就更坏事了,因为他一定是有什么突发的奇想了,会搞一些奇妙的整治病人的方法了。
此刻就是这样。
我们病区的“电话机”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拿出来使用过了,在地下室的库房都快放坏了。他这时候拿了出来,肯定是要对木林“摇电话”的。这是老病人都知道的一个“治疗仪器”,很不好受。
只见王大夫站在桌子前面,他的手里拿着“电话”的两个接口,还是那样和蔼可亲地看着木林说道:“木林,你快点乖乖的过来,我可以摇几下就放过你了。如果你一定要跟我犟,那我现在就开医嘱,我让护士把你保护起来,再给你尽情的摇上好长时间,你自己想一下后果吧。”
木林畏畏缩缩着向前又走了几步,然后停下了,手还是揣着,用一种试探的眼神看着王大夫的手,好像在说:这样可以吗?要不然咱们改日再摇?
王大夫今天是铁了心要给木林一点颜色看看的,所以他话都懒得跟他说了,冲着他招招手,然后瞪起了大眼珠,看着木林。
我这时忽然又想起来了,今天早晨刚上班,在交班的时候,夜班护士小董交完班后就直接找到了木林的主管医生王大夫告状:“你能不能改变一下木林的治疗方案,昨晚把我们新来的小护士欺负了,我说了他几句,结果他一晚上都蹲在护士站边上,反反复复地问我,把人都要愁死了。”
这个情况我需要简单的介绍一下。
木林是呼图壁县原xx有限公司送来的,那个单位现在早就不存在了,他的费用由呼图壁县政府全额承担。除了刚才说的木林的习性外,他还有个很奇特的习惯,总是跟在工作人员身后一直问:“你说的什么?不对,是上一句、上一句,我想想,,,,,,”
如果是王大夫这样的厉害人,他不敢去骚扰,新来的职工或者不厉害的人,尤其是女孩子,他能把人烦死。有些刚来的职工不知道,还好心地回答,听其他职工说了木林这个坏习惯以后,也就不再理睬木林的絮叨了。
但是,我刚才说了,木林最喜欢的就是欺软怕硬,狠角色他不敢惹,比如我们的王大夫,还有护士长。那其他的工作人员都被他这样的死追着问的情况很多,有时候工作人员什么也没有说,他还是紧紧的跟在后面这样问,所以病房的所有工作人员没有事基本上不和他讲话,就是怕他纠缠。
精神病人纠缠人,也是一个很不好的病态情况,但是绝大多数也没有好的办法治疗。
作为病区的医生,我也发现木林最近有点儿兴奋,原因还不是很清楚,而且他的睡眠也少了,我值班的时候就发现他很晚才睡,很早就起来了。总是一个人在病区里游荡,贼眉鼠眼的东张西望,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以前,他晚上睡着了以后,也就不再纠缠上班的工作人员了,现在成晚上的赖在值班室的门口,不断地问护士:“你说的什么?不对,是上一句、上一句,我想想,,,,,,”
护士们本来上中夜班就很辛苦,有的时候趁着值夜班的护士长查过晚上的房以后,还可以悄悄的趴在值班室的桌子上睡一会儿,两个护士轮班睡觉,只要不被抓到就不会被扣奖金。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互相隐瞒而已,如果是病区的医生也值班,护士把医生哄好了,两个护士都可以睡。
但是,木林一直蹲在护士值班室的门口,一直重复着那些话,哪个护士不害怕。
我和王大夫前天还在医生办公室探讨过木林的事,王大夫也改变了一些药,他工作30年,见过各种各样表现的病人,但是那些喜欢自言自语的病人还没有这样纠缠工作人员的情况发生,即使有极个别的现象,工作人员稍微装着厉害一点,或者调整一下用药,病人就好转了。可是,这个木林就不一样了,他可以一整天死死缠住一个工作人员不放,跟在后面反反复复地问。以前白天还好,不理他就是了,如果哪个职工实在被他惹得急眼了,就找来保护带,把他绑在治疗床上,关上门不再理他。
但是,他现在这种总是在深更半夜不睡觉,不断的纠缠上班的工作人员,确实是需要做一些其它方面治疗的。可是王大夫连续调整了几次,还是没有什么效果,搞得王大夫也没有辙了。他也提请医务部查过房,我的老师路教授还亲自来的,但是也没有太好的治疗方案提出来。
王大夫真的感觉有点很犯愁了。
今天一到办公室,护士小董又来告木林的状,王大夫最近已经被他折腾的有点筋疲力尽了,一听,立马恼火了。早晨查过房后,他就不见了,原来是跑到库房,此时取来这个电话机,当然是要好好的惩戒一下木林。
这种刺激式的治疗方法,需要两到三个人共同合作才能够完成,主要是为了以防万一。特别是当病人出现了不良反应的时候,我们可以采取紧急预防措施,不让病人受到其它的伤害,或者防止病人的反应过大造成对其他工作人员的伤害等等。所以,看到木林期期艾艾的终于走到了桌子前,我也站了起来,在王大夫的身边,随时准备帮忙。
木林走到跟前后,站在原地不动,表现出了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我感到很好笑,但还是忍住了,我和王大夫一样的表情严肃的看着木林。
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王大夫,那个意思是吓唬一下木林就可以了。王大夫可不管那套,他瞪着眼,这次木林真的害怕了,他慢腾腾地伸出手,但是却后退了两步。
王大夫也是个急性子,他放下电话机,走上一步,一把就将木林拽了过来,顺便还在木林的屁股上很劲的踢了一脚,大喊着“你给我站好了”。
然后,王大夫把两根线分别塞到木林的左右手,让他抓牢实了。再用医用胶带缠了好几道,确认很牢固了以后,他示意我一切准备好了以后,然后王大夫诡异地一笑,使劲摇起了电话机。
电话机发出“日儿日儿日儿日儿”的怪声,有点像解放前囚车的声音。
再看木林,还是那样呆呆的站着,一动也不动,他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的一双茫然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王大夫,好像是在嘲笑王大夫和他那部没有用处的电话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