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王宫内,月圆夜。一双男女凭栏远眺。
“旌儿,过得几日便是你生辰,这俗世街景也已完成,到时候,本王为你设宴庆贺,再找些杂耍演义,定然十分热闹,你可否喜欢。”
看着繁华热闹的街景,女子一瞬间感觉自己又变成那个街头乞讨的小女孩,心中一阵酸楚。忙侧头掩饰。
“本王知你幼年不幸,想以你今日之尊重归当日之景,能弥补心中遗憾与伤痛。如若适得其反,倒是本王莽撞了。”
“王上勿要多虑,臣妾只是一时恍惚,又怎会不知王上良苦用心。王上恩宠,臣妾不胜欢喜。”女子眼雾迷蒙,急忙施礼道。谈话者便是凌山王与爱妃旌倩妮。
“你喜欢就好,本王老了,能多陪你欢喜一时便少一时。”凌山王面露微笑。
“王上老当益壮,公子荏励精图治,王上安享百年决不虚言。”旌倩妮看着凌山王心情愉悦,心中转念,趁势说道。
“嗯?是荏儿教你说这话的吗?”凌山王收敛气息,语气威严。
“臣妾多言,并无他意,还请王上恕罪。”旌倩妮慌忙跪拜,神色紧张道。
“起来吧,夜色正佳,陪本王走走,给你讲个故事,很多年没讲过了,本王得慢慢思虑。”
见凌山王没有降罪,旌倩妮满心疑惑的起身,搀扶着凌山王,慢慢走着。
“我武国一统的历史你应该知道,当年各国林立,战火不断,我兄弟六人起事,多年征伐方得一统。大哥武业青便是武国开国帝王,其他兄弟五人封地称王,是为帝王之藩屏。本王便是其一。
后来便是仙凡之战,世人皆以为此战为百年前之事。其实不然,仙凡之争从未断绝,武国初立,便于仙门有过数次纷争,只是规模有限,世人不知罢了。其中原由你无须知晓。
最大的一次纷争导致大哥武王驾崩,大哥武王辞世前禅位于三哥焰王齐碌天。这次纷争仙门亦受重创,双方默契的休战养息,现在的仙凡友好局面也是那时奠定的。
三哥焰王继位后,力图为大哥报仇。一直筹备兵力,其实诸王皆知三哥是想得到仙门修炼长生秘法,均不愿再起纷争。
我素知三哥心性,我凌山国又地处帝国腹地,帝都近邻,如若不从,随时有削藩灭族之险。六弟临镜王便是稍有异议,虽未削藩,但被惩戒制裁后,至今国力孱弱,为五国之末。”
旌倩妮恍然道:“所以这些年王上一直佯耽酒色,荒废朝政,实为掩人耳目,让焰王放松戒备。”
凌山王赞许的看着爱妃,继续说道。“你猜到了其一,如果仅仅是这样便能躲过灾祸倒是简单,荏儿也做得。三哥虽说杀伐果断,但也重注情义,这也是对临镜王劣势惩戒的原因。
只要我还在位便能为我国多周旋些时日,一旦荏儿接手,以他的性子,无论顺从焰王推动战火,还是不从焰王以至帝怒,都不是凌山国百姓所能承受的。
后来你也知道了,焰王病逝,伐仙之事搁置。焰王在世时,为了全力伐仙准备并无立继位人选。又病发突然,一时帝位无人可继。
焰国因焰王继位做大,各国前车之鉴,为谁继帝位争论不休,最后便想到大哥武业青后人,因为大哥儿子早年战死沙场,唯留一女,就是当朝女皇武橙心,这个结果各国勉强接受。
武橙心当时只十三岁,是帝国皇家学院学生,表现并无突出之处。继位前两年倒也安分,各国不由轻视,以致帝国权威渐衰。
可这近一年间,接连成立帝听司,探灵阁两所秘密机构。最让各国忌惮的是临镜国仙门净灵宗被灭,渊海国仙门灵秀阁圣君失踪。一切源头都指向这两所秘密机构。
各国和仙门之间短暂的平衡已然打破,武国未来如何,已不是我这年迈之人该思虑的了。
本王一脉人丁不旺,祖孙三代男子单传,本王三十多岁才有荏儿,六十岁才得孙儿苒。这些年国事忧虑,以致疏于陪伴。
王家之事便是天下之事,孩儿们长大成人,臣子势力各自依附,本王虽极力平衡,但王国内外局势风云变幻,该是决断之时了。
凌山国想在之后的纷争中存活必须有强力的王,想在如今庞杂的势力中获得强权,就必有大变革。为了凌山国百姓,为了本王一族的延续我需尽己所能,助荏儿最后一程。”
“王上,您的意思是?”如此庞杂繁复的信息让旌倩妮一时停止了思考,年迈的王上思虑之深完全超出她的想象。最后只是本能的发出疑问。
“赐你为妃,并非只是喜爱,有你在本王身边,这些年荏儿才能安眠,荏儿安眠,本王方能安眠。”
旌倩妮惊恐万分,伏地叩拜。“臣妾从未有过不臣之心,更不敢加害王上,臣妾自知罪孽深重,还请王上降罪。”
“没有加害之意吗?那这又是什么?”凌山王袖筒中拿出一精致小巧的白玉瓶。不动声色的说道。
看到白玉瓶那一刻旌倩妮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僵直,动不得分毫。眼泪一滴滴的落在地板上,口中喃喃道:“王上,臣妾该死。”
“吾儿有此胆魄心智,尚值一提。只是小看了真正的帝王心术,希望他日后会明白。旌儿莫怕,本王要杀你,不会留你到此刻。与你讲得故事你是否有所参悟?”凌山王微微一笑,温和的问道。
旌倩妮被凌山王一语点醒,心念电转,脱口而出:“王上要自……万万不可啊。”
旌倩妮不及起身,慌张爬向凌山王,伏与足上,痛哭流涕。
“王上,不要啊,都是旌儿的错,旌儿去与公子说,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旌倩妮边说边叩首,一次又一次,献血在地板缝中流淌,在低处汇聚一洼。
“本王待你如何?”
“王上待臣妾恩重于山,怜我,敬我,是臣妾此生最欢喜美满的两年。”旌倩妮泣不成声,血和泪继续在那一洼中汇聚着。
“那便如何报恩与本王”
“生不畏死,死不足惜”
“好,你生辰之日,本王会宣告天下传位与荏儿。宴席结束时本王会饮下这瓶中之物,想必荏儿不会让本王走的太过难堪吧。”
“瓶中是抚脉静心散,本是疏通血脉静心养生之效。但是一旦过量便能阻断心脉,心跳骤停,生效很快,不会有痛苦。”旌倩妮不敢抬头,低声答道。
“竟有如此神效,荏儿费心了啊”凌山王坦然道。
“本王会留遗诏给老臣们,助荏儿顺利继位。唯一担忧的是荏儿会屠戮过重,还有孙儿苒的安危也需顾虑。
本王走后,你需讲今日之事说与荏儿,让他懂得为父一番苦心。尚有诸多嘱托本王令有书信与他,由你交付。
此事你可做得?”
“臣妾做得”见王上心意已决,旌倩妮呜咽着。
“荏儿杀伐果断,但思虑不足,你日后若能留在他身边,也是一大助力。”
“谨遵王上教诲。”
“说了许久话,也乏了,扶本王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