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千已在帐外等候,见到皇帝出来,立刻上前跪拜行礼:“陛下,末将不知陛下驾临,接驾来迟,望陛下降罪。”
秦狄看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他起身,问道:“如今敌军动向如何?”
郑千起身,回道:“陛下,那马应龙甚是狡猾,他在周边游弋,似在寻找战机。不过陛下放心,我们已设下多处暗哨,谨防他前来偷袭。”
秦狄微微点头:“嗯,不可轻敌。朕此次带来些弩箭和不少冲天炮,定要让那马应龙尸骨无存。”
“陛下所言极是,末将定要一雪前耻,为在此地丧命的弟兄报仇。”
听他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秦狄自是知道他对不久前发生的战事还在耿耿于怀。想想也对,自从郑千郑万两兄弟在越国归顺后,似乎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耿耿于怀。你奔波一夜而来,随朕一同用膳。稍后起程,前往胡质部落。”
“多谢陛下!”
郑千谢恩后,跟随在秦狄身后进入大帐。
利用短暂的间隙,秦狄问了问阿史那云裳与阿史那库鲁的状况。
当日阿史那云裳在卫队的护送下,奔波两日后平安抵达胡质部落。得知她目前处于安静的环境,秦狄稍有安心。
用过早膳,天子卫队开拔,在郑千的引路下朝着胡质部落进发。
两地之间的仅有其六七十里路,就算道路难行,一天的时间也足够了。
早晨得知皇帝再入突厥的消息,阿史那云裳就急不可耐,恨不得亲自前往孤狼岭迎接。在郑千与阿史那库鲁的极力劝说下,才将她拦了下来。
“祖父,陛下怎么还没到,该不会半路遇到了袭击吧!”
眼睁睁的看着外面天色暗淡下来,依旧不见皇帝身影,甚至连郑千带去的二百兵士也未曾返回,阿史那云裳坐不住了。
阿史那库鲁闻言,宽慰道:“放心吧,不会出事的。皇帝身边的天子卫队是我见过战斗力最为彪悍的队伍,突厥的精锐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定会平安无事。”
“祖父说的是,陛下的卫队乃无一不是勇猛之士,可是他们只有一千多人了,如果面对数倍的敌人,恐怕也难以抵挡。”说到这里,阿史那云裳似乎面露担忧的继续说道:“不行,还是要派人去接应才是,陛下的安全不能出现任何闪失。祖父您是不知道,就在几个月前,陛下被流箭射中,险些命丧孤狼岭。”
她说的这些,阿史那库鲁听的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这段时间隔三岔五,阿史那云裳就会提及跟随汉帝的这些经历。
阿史那库鲁见她如此牵挂汉帝,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呵呵,看来你当真是遇到了喜爱的男人。这么多年,也没看到过裳儿如此牵挂祖父呦!”
闻听此言,云裳努嘴道:“哎呀,祖父,谁说裳儿不牵挂祖父了,您就是裳儿在这世间最亲的人,谁也比不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她双眸眺望帐外的举动,明显是有些口不对心。
阿史那库鲁对此倒也不介意,孩子已经长大了,该有自己的生活了。自己能保得了她一时,却保不了她一世。再过几年,自己离去,她所能依靠的就只有那个男人了。
想到这里,内心难免有些伤感。刚欲说话,便听到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阿史那云裳脸上瞬间露出喜色,“一定是陛下他们来了!”说着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只见远方黑压压的出现一群人影,虽看不到究竟是谁,她的直觉已经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大军进入大营,借着火光,终于看清了他们的装束,正是皇帝的天子卫队。
秦狄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阿史那云裳站在外面翘首以盼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阿史那云裳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快步走向秦狄。
“陛下,臣妾给您请安,您终于回来了。”
阿史那云裳微微欠身行礼。
秦狄急忙上前搀扶,柔声道:“与朕就不必如此客气了,朕听说裳儿有了身孕,可是如此?”
纵使她豪爽直率,可是当着这么多人提及此事,脸上依旧还是有些羞涩,轻轻点头,以作回应。
“陛下一路奔波,定是劳累,快到帐内歇息吧!”
进入营帐后,秦狄看向江涵,简单的将她介绍给了阿史那云裳。
众人寒暄几句后,话题转到当前的战局。
郑千抱拳说道:“陛下,末将近日探查发现马应龙那厮似有异动,像是在集结更多兵力。”
秦狄眉头紧皱,沉思片刻后说:“马应龙活不了多久了,现在不必将太多精力放在他身上,方圆百里的突厥敌军,才是目前最大的隐患。”
提到马应龙,阿史那库鲁迈步上前,跪倒在地,开口道:“罪臣阿史那库鲁未曾察觉马应龙奸计,并将他带到了孤狼岭大营,致使大军损失惨重,请陛下责罚,库鲁甘愿领罪,绝无怨言。”
秦狄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阿史那云赏,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便知晓,她定是想要为他求情。
果然,就见阿史那云赏缓缓起来,来到面前,刚要施礼下跪,被秦狄出声制止。
“裳儿有话尽可直言,你身子不便,就不必见礼了。”
云赏微微欠身,这才开口道:“陛下,臣妾身为突厥兵马大元帅,未曾及时察觉到马应龙的诡计,实为失职失察。孤狼岭大军收到重创,臣妾作为主帅,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说起来,臣妾才最应该收到责罚的那个人,请陛下降罪,云赏甘愿领罪。”
秦狄稍有意外,原以为她会直接开口为库鲁求情,没想到她却主动将责任招揽到自己身上。
平心而论,作为主帅,她的确有一定的责任,但并不是主要责任。追根溯源,主要责任在自己身上。
当初若不是自己急于招降他们,怎会出现后面一系列的变故。招降后最致命的错误,就是没有打乱这支铁骑的建制,更不应该让马应龙继续统领。
现在看来,并非所有突厥武将都是耿直之人,同样有奸诈狡猾之辈。
看皇帝不语,郑千迈步上前,拱手道:“陛下,若要追责,末将身为三军主帅,责任最大。未曾觉察马应龙的意图,属于防范,理应由末将承担其责,娘娘与此事并无关联。”
“库鲁将军虽与马应龙同来,但其并不知道马应龙的计划。且马应龙反叛后,库鲁将军奋力抵挡,以命相搏,试图诛杀逆贼马应龙。请陛下明鉴。”
郑千说完,秦狄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并未看到郑万的身影。询问道:“郑万呢?“
郑千:“回陛下,郑万身为孤狼岭驻军主帅,玩忽职守,致使我军被重创。犯下如此大错,末将已将他羁押关于帐内,等候陛下发落。”
这句话说的很巧妙。犯下大罪和犯下大错,完全就是两个不同概念。
前者可能是发配充军甚至秋后问斩,再严重点的大罪,满门抄斩也不是没有可能。
后者的犯下大错,相对就没那么严重了。最严重无非就是丢官罢职,不至于掉了脑袋。
要知道罪和错,本就是两个不相同的性质。犯错可以改,犯罪那就必须要接受军法制裁。
秦狄身为一国之君,又岂能听不出他避重就轻的话。看来郑千这段时间的书,果真没有白读。
说到底这事儿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如果当时但凡不那么心急,考虑的稍微周密谨慎些,不至于酿成这样的结果。
他并没有打算追究孤狼岭战败的责任,不过看他们一个个全都这么积极的请罪,那势必要惩戒一下了。
“罢了,战场之上,胜负难料,你们都责任朕就不予追究了。至于郑万,身为主帅,指挥不当,理应严惩。”
说到这里,众人耳朵全都竖了起来,生怕会漏听一个字。
秦狄深吸口气,继续说道:“朕念其忠心可嘉,故网开一面。杖责三十军棍,令其长长记性,以后指挥作战多动动脑子。”
“郑千,你亲自去行刑,打完带来见朕。”
对于这样的处罚,众人暗暗松了口气,算不上重罚,可见皇帝也并不想过于追究此事的责任。
“喏!末将即刻前往。”
郑千领命,转身离开皇帝大帐,带着几名士兵,来到郑万的营帐内。
皇帝亲临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郑千给他定了个待罪之身,没有皇帝召见,只能乖乖的待在帐内。
得知皇帝的责罚后,郑万也挺意外。原以为最轻的处罚也要官降两级,没想到只是区区三十军棍,看来皇帝并不想追究责任,只是想走走形式而已。
三十军棍打完,郑万算是遭罪了,真没想到自己的亲哥哥下手也会这么狠。不敢说骨断筋折,皮开肉绽是肯定的。
在两名兵士的搀扶下,郑万呲牙咧嘴的来到大帐面见皇帝。一是为了谢恩,二是顺便让皇帝看看,自己已经挨过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