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代了很长时间的课,才知道,这代课,是要记工分的。

这记工分,是人民公社化以来,农村生产队按劳分配的体制。工分是社员上工应得报酬的分数,相当于后来的工资。早晨太阳还没出来、早饭后、晌午后,我们村里的生产队长,会准时站在饲养棚前,敲响那个挂在树上的大钟。社员们就一窝蜂似的把生产队长围起来,按队长的分配去干活了。这个大钟旁,饲养棚的院里,有两间土房,是生产队的队部。这队部的墙上,贴满了每个月份公示的工分帐单。白天这里是会计算账、队委会开会的地方。队委会很少开会,只是白天经常听到会计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清脆,响亮,又悦耳。晚上这里是记工分的地方。月亮刚刚升起来,大人孩子都挤进这个土屋子,一团团,一簇簇,肩挨着肩,脸贴着脸,身子挤着身子,把桌前手忙脚乱记分的会计,围在中间,大声地报着工:我,一天,八分,我娘,一天,十分,我爸,一天,十分,我哥,一天,十分,我姐,一天,十分….队长只是站在一边听着,核实着。记完工的人们走出那个人堆,相互贫嘴,聊闲篇,开玩笑,说笑话。满屋子,满院子,都是哈哈的笑声,那笑声能飞上房顶,飞上树梢,飞到天上的云彩里。

我就去找村支部书记风章哥说记工分的事。

这个风章哥,叫周风章,可是我的大恩人。

一九七二年,我高中毕业,刚刚放下书包,没有过几天,我就跟着风章哥,到北留智的第九村,去挖河了。这挖河就是大家都知道的治理海河呀。

这海河,是华北最大水系,中国七大江河之一,上游北运河、永定河、大清河、子牙河、南运河五大河流及三百多条支流,呈扇形汇集于七十三公里的海河干流,如玉带般地蜿蜒在津门大地。天津也因此被誉为“九河下梢”、“河海之要冲”。一九六三年八月,海河流域南部和西部遭受特大暴雨,洪水淹没了我们的庄稼,吞没了我们的村庄,冀中冀南一片汪洋。村子里房屋一片片倒塌,砸死淹死的牲畜发出难闻的腐尸臭,满地的庄稼泡在水里,满地的蛤蟆哇哇叫,蛇们爬到高粱头上,缠着一棵棵的红高粱,乌鸦躲到高高的树上。急流冲垮了梯田,冲毁了滩地,冲毁了公路,冲毁了水库大坝,冲没了桥墩,把铁路的钢轨拧成绳形,挟裹着石块、树木、杂物翻滚着淤涡,吞吐着泡沫,奔腾着,咆哮着,象脱僵的野马俯冲而下。我们的领袖一声号令:一定要根治海河!大清河、永定河、潮白河上游,几千座水库建成,永定新河、独流减河、子牙新河、永定河、北运河、大清河全部挖通,呼啸着,奔入大海。这些吃人的猛虎,就都成了一只只草蛋的温顺的小羊。它们说:这代中国人,不能惹,豪情,壮志,感天地,泣鬼神啊。

这挖河,村子除记工分外,公社每天只补贴五分钱。可别小看这五分钱。这时候,一分钱能买一颗糖,能买一支铅笔,能买一个毛蛋。二哥在生产队的暖房孵鸡,常买上二角钱的毛蛋回家,娘在锅里一炒,就是一大双碗。那毛蛋,真是个香啊。五分钱就能买一个馒头,能买两块冰糕,能买一个小烧饼,能在饭铺喝一碗鸡蛋汤了。挖河虽苦虽累,可是吃饭管饱。那香香的参着黄豆面的窝窝头,还有那香香的漂着油的粉条菜和猪肉片,都是随便吃,在家里哪能吃上这么饱,这么香的饭菜啊?我一手拿着三个窝窝头,一手端着菜,吃得狼吞虎咽,真是个美啊。我比猪还能吃,一顿能吃四五个窝窝头。有一次伙食改善,我吃了七个大馒头,摁了摁肚子还有窝,又多吃了一个。

风章哥说:“你要是一头小猪,就好养了。”

我们村里二十多个民工,睡在一个碾棚里。这碾棚,是土坯垒的,有两间房的草棚子那么大。碾棚的东边是一个石碾,南边和石碾对着的窗子,只是一个方形的土洞,没有窗架。石碾旁放着一口大棺材。棺材偏西的南墙上有一个门,这门和那个窗一样,也只是一人多高一米多宽的长方形的洞,没有门框,更没有实际的门。我最怕的是那口大棺材。那棺材没有油漆,但看着就让人瘆得慌,好像那里面已经睡满了大大小小的鬼。我们村里的人们,也都怕这口棺材,都把被褥放在尽量离棺材远一点的潮湿的地下。因为这个,大的推着小的,高的推着矮的,瘦的推着胖的,推推搡搡,一阵推搡之后,有两个人竟然动起了手脚,真的打了起来。他们打得不分胜负,突然发现有个好欺负的主,就是个子最小的我。一起把我推到棺材前。我吓得要哭。风章哥说,你俩没出息到家了,竟然欺负一个孩子。说着直奔那口棺材而去。把被褥放在棺材上,铺好,就直接躺上去。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高高地翘起来,抖着,?着,抽着烟,哼着小曲,像神仙一样,悠然自得。风章哥的举动,叫大家一下子明白了,那棺材没有用过,躺上去,就是一个很舒服的床。有个人说:“支书,我腰疼,怕潮,让给我行吗?”风章哥说,看你岁数大,就让给你吧。“

风章哥就在和我挨着的一块地方躺下。可能看我年龄最小,把我当成孩子了吧,总逗我玩,寻开心:

“宪华,晚上睡觉,怎么还不老实?”风章哥说。

我说:“没有不老实,我睡得很踏实。”

风章哥说:“踏实还往我的被窝里钻。”

我说:“怎么会呀,我睡觉和死狗一样的。”

风章哥说:“俺那亲娘啊,你可不是死狗,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小狗,钻到我的被窝里,还死死地搂着我,抱着我。”

我说:“风章哥,你瞎说吧。”

风章哥说:“你哥从来没有说过瞎话。老实说,是不是想娘了?”

我说:“风章哥,你又瞎说。我都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吃奶的孩子,想什么娘啊。”

风章哥说:“准想了。”

我说:“不想。”

风章哥说:“俺的老天爷啊,还说不想,一提想娘,眼里的泪都要流下来了。叫大伙给你操操心,说个媳妇吧。有了媳妇就不再想娘了。都听我说,大伙留意点,看到有漂亮的姑娘,就给他介绍一个。记住,一定是漂亮的,这么英俊的小伙儿,不漂亮的,坚决不要。”

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

挖河的车子,叫土车。这土车就是平板独轮车,上面是一个平板,板左右和后边,各有一块挡土的木板,板上拴有铁丝的圈,小木橛子插进铁丝圈和平板的眼里,把挡板固定在平板上,就可以挡住里面的土。不用挡板时,还可以随时拿下来。

我费劲装的一车土,推起来,走了几步,就扣在地上,急得想哭,扶起车,再装上,走了几步,又倒下。

我生气,用力拍着车子。车子都快砸烂了。落在地上的车子挡板,也快让我踹破了。

人们都在笑我:

“这个小笨蛋,人不大,脾气不小。”

“有脾气,冲着车子耍什么?车子又不会说话。”

风章哥却不笑话我,走过来,帮我扶起车子,说:“你这个小家伙,慢慢来,先不要着急。”说着,把扣在地下的土,一锨锨,帮我装上。可是他只装了半车。

我说:“风章哥,没有装满。”

风章哥说:“你还是小家伙嘛,先装小点车。”

我说:“不行,就要装满。风章哥,不能说我是小家伙,这样叫人笑话的。”

风章哥说:“不是小家伙,还是大家伙呀。”

我说:“就是大家伙。”说完,我推开风章哥,又把那些土,全都装到车上。

风章哥笑了,说:“你这个孩子,太要强了。”说完,把着我车子的前爪,一步步往前走,帮我上了那个坡,直到我把土推到岸上,才松开手。

可能车子也欺软怕硬吧,它可能怕风章哥。风章哥这么一扶,我的车子就推稳了。推稳了,心里高兴,推起来,就跑得快。

风章哥说:“别发疯,要匀着劲干。”

河越挖越深,拉车的由一个人拉,增加到两个人拉,甚至三个人拉。河太深了,拉车就改为拉滑车。风章哥对我推车不放心,就让我拉滑车。这滑车,是把一辆木制小推车倒过来,卸掉轮胎,只留下轮毂,挖个坑,在车子的后面,埋进一个大筐,筐里放进碎石和土,用铁丝和木桩死死地固定在地下,再把车子牢牢地拴在这个筐上。车子就稳稳地固定在河岸上了。这滑车的轮毂上再穿过一根粗粗的铁丝,带铁钩子的一头伸向河底,有一个人钩住装满泥土的小推车。大绳的另一头,留在河岸。这头由我和年岁大一点的周耀武,牢牢攥在手中,勒在肩膀上。周耀武是一个诙谐有趣的人,脸上总是挂着生动的笑。所以和他一起干活,总叫我一天到晚,笑个不停。拿着勾子的那头的人,勾好车子,喊声:拉呀!我们两个就嗷的一声,拉着大绳,朝着河底方向跑去,下面勾车的,也拉着绳子,跟着车子向上走。一车子泥士就拉上河岸。我们两个再气喘吁吁地爬上河岸。拿铁钩子的,也返回河底,钩到另一辆装满泥的小推车上。我们两个再嗷一声拉上河岸。就这样一趟接着一趟,一车子连着一车子,反反复复,跑上跑下。冬季寒冷的风吹过来。我们穿着一个小褂,还不断地抹着脸上的汗。那根铁丝,不喜欢我,发狠地在我衣服的肩部,弄出一个大洞,把我的肩膀勒红,勒肿,从红肿弄出血泡,血泡磨破,再红肿,再弄出血泡。它叫着,我叫你小子逞强,还逞强不?我掉泪,但不服,肩上就生出一个厚厚的老茧子。有了茧子,再也不怕那钢丝欺负了。

河挖深了,河底出水。

一大早,风章哥又带着我们,去挖河底的那个渗水沟了。

这渗水沟,要挖到一米宽一米深。这沟,是原先挖过的,随着一层层取出沟边的土,沟就没有那么深了。现在只有再挖深这个沟,水才能渗下去,装土的车子,才能在湿土上面的木板上行走,才可以好干活。天很冷,水渠的湿土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凉碴子。我在上面一走,冰凉碴子就裂开了密密麻麻的碎纹,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还在上面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这脚印和狗熊的脚印差不多。一个连一个,弯弯曲曲。像是一条没有头的龙。这渗水沟的水,静静的,亮亮的,在不太深的底部,闪着一道道波纹。早晨的太阳还没有出来,这水就被朝霞映照的,一片红,一片紫,还有那一片片的微蓝,一片片的白亮。

风章哥,中等个,粗粗的腰,黑黑的脸,不太大的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他掐着腰上宽宽的皮带,用力地抹了一把黑黑的额,甩了一下满是黑发的头,拿起一瓶六十七度的衡水老白干,张开大嘴,在瓶盖上咬了一口,瓶盖叭嗒一声,掉在脚下。他的嘴对在瓶口上,一仰脸,酒瓶的底,向着天空,撅起来。他直起脖子,咕咚咚地喝下一大口。喝完一口御寒酒,他涨红着脸,挥着手,大声地说:“大家都过来,每人喝一口,跟着我,跳下去!”说完,他甩下鞋子,赤着脚,高高地挽起裤腿,先跳了下去。要知道,这是零度以下的寒冬呀。从他的身影里,我看到那些带着战士们,在呼啸的子弹下,在闪闪的刀光下,在倒下的一片片的尸体中,在血流成河的大地上,冲锋在前,英勇奋战的班长、连长的英姿。我看到了,他抡起大刀,威武地砍向敌人的头,端起刺刀刺向敌人的胸,握起机枪一梭子一梭子的子弹扫向敌群。

所有的人都喝了一口酒,学着风章哥的样子,呼啦啦地跳下去。这群人,就像放风的鸭子,哇啦哇啦地叫着,在泥水里,舞动起铁锨。

我也跟着风章哥,跟着这些有着一腔热血的人们跳下去。站在冰凉的水沟里,混身打着哆嗦。

不一会儿,冰凉的泥水觉得不凉了,人们都像开锅的水沸腾起来:铁臂舞,银锨挥,烂泥摊,一堆堆,甩到沟上边。干了不到半天,我就觉得手有些疼,伸开一看,两手都是水泡,还有几个血泡。这水泡、血泡圆圆的,鼓鼓的,铺满了两个手掌,水泡像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黄豆,血泡像是一个个红小豆。摁一摁,有的硬,有的软,硬的像圆圆的小石子,软的像气蛤蟆的肚子,手指一摁,瘪下去,手指一抬,又鼓起来。再扔泥,这一个个的水泡、血泡,就不干了,他们向我发出了抗议:天爷爷,地奶奶呀,俺们要爆破了。我说:他奶奶的,破就破吧,破了我也不能认怂啊。这泡就破了。泡里的血,泡里的水,就一股股,噗嗤噗嗤地穿出来。我忍不住地把手张开:我的老天爷呀,这破的了泡,张开的肉皮,露出魔鬼一样狰狞的脸。我的手合上,再一张,这肉皮就像从手上扯下一块块的肉一样疼。

我咬着牙,裂着嘴,看看风章哥,看看别人,都在拼命地干。

五十多岁,眼睛细小,目光里充满着憨厚,长得很精瘦的周宪跃,累得吐了口血。那血,在他的眼前的泥水里漂着,像是一个黑红的球,慢慢变大,散开。他弯下细却有力的腰,深深地挖了一锨泥,连同那口血,一同甩到沟上边。那血,随着泥,在空中飞起来,像是一团燃烧的火,发出耀眼的光。

风章哥说:“宪跃,怎么了?”

他说:“没事,没事,吐了口血,可能是上火。”说着,又弯下腰,锨深深地铲进泥里,一锨又一锨地甩着泥。

我也是一条汉子,不是一条没骨头的可怜虫,手上起个水泡、血泡,不会示弱的。就是脑袋掉下来,也不会倒下。我的手臂又舞起来,锨又挥起来。这个时候,我的手已经麻木了,已经没有知觉了,就象在战场拼杀的战士,掉下一只耳朵,掉下一只胳膊,没有感觉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我突然又伸开手看了看:旧泡的皮磨掉了,露出一片片又红又嫩的鲜肉,就像一个个孩子的嘴,颤颤抖抖地张着,滴着血,流着水。还又增加了新的水泡、血泡。

“哎呀!怎么搞成这样!”有个人大叫了一声。叫的人叫刘宪忠,和我是一个老爷爷的重孙子,比我大十几岁。他的乳名叫生头,我管他叫生头哥。

生头哥这一叫,风章哥也看到了我的狼狈像,从水沟里站起来,带着一腿的泥,一身的脏水,一脸的黄泥点子,走过来,拉着我,说:“你过来!”

我说:“风章哥,你拉我干什么?”

风章哥吼了一声:“兔崽子,费什么话,叫你过来就过来!”

他拉着我,跳出水沟,站在高一点的坡上,又抓着我的手,高高举起来,声如洪钟,慷慨激昂,说:“大家都看看这双手,都看看:满手都是水泡,满手都是血泡。大家也看到了,宪跃年纪大,累得吐血,一直不停地干,宪华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这样拼命。奶奶的,咱们都年轻力壮的,谁也不能耍熊!谁也不能给崔屯人丢脸!”他可能是太激动了,说完话,他的嘴还在张着,口里那几颗黄色的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的牙,在阳光下,显得那样霸气,那样雄壮,那样威武,那样盛气凌人。

起风了,河边的风裹着尘沙,越过河沟,掠过田野,卷走了地上干枯的柴草和树枝。我看到一只小小的麻雀,从那干枯的树枝上飞起来,它越飞越高,翅膀变硬了,身子变大了。它似乎变成了一只大雁,张开黑色的翅膀,发出撕心裂肺的鸣叫。它似乎变成了一只雄鹰,搏击长空,翱翔苍穹。它似乎变成了一只鲲鹏,扶摇万里,冲向九天。

修完河,回到村里,我当了生产队的饲养员,一干就是两年。

这个时候,我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但童年的梦还在,上学读书时,那种高远的志向还在。但已经失去了原来的自信。

可是人生竟然有了新的转机,生活向我开启了新的一扇门:

一九七四年那个夏天的中午,太阳像火一样热,烤得人们透不过气来。村南头的小河旁,大柳树下,绿草上,满是泥土的地下,坐满了我们村子的庄稼人。一张张漆黑的脸,掩饰不住本来的憨厚和纯真。

我作为生产队的饲养员,正在给牲口挑水。挑水的井,就在大柳树下,井边镶着有些呲牙咧嘴的砖,周围是我挑水而洒满的水和湿湿的泥。

风章哥站在大树下,挥着草帽,大声地说:“公社让咱们村推荐一个娃去上大学,去读书,条件是初、高中毕业,在村劳动二年以上,忠于党,忠于社会主义,政治思想进步。咱们讲民主,大伙选吧,投票!咱说好,奶奶的,谁也不能搞邪的歪的,大家都要凭良心,选出最好的娃!”

我没有参加会,没有去投票,觉得这好事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想也没有想。有人可能会说,你是瞎说吧,明明这是关系到个人一生前途命运的大事,怎么不去投票,怎么还会觉得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我给你们说,这是真的。这个时候农村的孩子就是这样傻,傻的可爱,傻的叫后人觉得不可思议。我站在井台上,傻乎乎地提了满满的两桶水,站在一片片的水,一片片的泥里,拉开一扁担长的距离,放在地上,两只胳膊,一前一后,搭在扁担上,半蹲下身子,勾上水桶,挺直腰板,挑起来,大步在村民们面前走过。

可是票集中起来,拿到大队支部,一统计,得票最多的竟然是我。

然后是大队支部研究讨论。这一研究,可让风章哥头疼了。支部里面领导的关系,支书自己的亲戚,全都一窝蜂似的找上来。

风章哥说:“不用找,不用托关系,不用走后门,都是乡里乡亲的,没有亲疏,没有远近。奶奶的,别说你们,就算是我自己的儿子够条件,也要按照规矩办!”

风章哥一拍桌子:“大伙有眼光,就是他了:刘宪华。”

爸爸知道这个结果,既高兴又意外,两眼放光,满脸通红,坐在家里灰色的砖炕沿上,依着炕头的被摞子,歪着头,看着我:“怎么会是你?不会是做梦吧?”

我说:“不知道,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我。可能开会选举时,我正挑水,我一脸的汗水和一身的泥土,还有从井里提水、担水的野狗熊样子,让村民们感动了吧。”

可是这时上大学是实行大队、公社、县文教局三级推荐的,在公社我就被刷下来了,没有戏。空喜欢一场。本来就是个意外,去不了就算吧,也没有放到心上。

第二年,也就是一九七五年,公社又给了我们村一个上大学的推荐指标。

风章哥说:“不用再选了,还是刘宪华。”

在一个大热的中午,他亲自骑着车子,去公社送我的推荐表,还对公社领导说:“这是个好孩子。去年俺们村报的也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给俺推上去。今年还是他。希望你们开开恩,给俺推上去。今年公社要是再不给推上去,转过年来,再有指标,俺们村还报他。”

这样公社就把我推到县里了。

推到县里,能不能走,仍然是个未知数。

骑士书屋推荐阅读:直播算命:大哥,你上错坟十年了掀桌!炮灰女配飒翻七零穿成年代文里的团宠姑奶奶一觉醒来,我被虎鲸暴打!玄学大佬下山拯救哥哥们重生年代团宠小福娃穿书年代:我妈她是玄学大佬胎穿年代,成香江第一名媛年代快穿:女配的肆意人生七零女配靠弹幕走上人生巅峰穿进年代文,我搜刮极品所有财产七零凝脂美人,闪婚随军当团宠七零团宠嫁兵哥,娇弱知青是装的被读心之后,假千金成团宠了怎么办?穿成修仙文大魔头的亲妹海贼,我,祸世妖狐!穿越大唐之我在唐朝建设现代化直播算命:姐妹你八字很淦末世大佬穿八零,主角团胆战心惊我把诡异变萝莉穿书之在逃公主带着系统去修仙末世大佬在七零乘风破浪七零军婚:高冷军官的心上娇我一短命女配,长生亿点怎么了?魂穿重生重燃江山美人梦直播算命:惊!你吃了亲家的骨灰被宝可梦世界摒弃之人穿成年代文舔狗,女修罢工了爆哭夫君要我补偿千年的孤枕难眠婚不由己:陆先生先动心快穿:小炮灰要怎么攻略男主快穿:炮灰她努力上进不掺和剧情军爷糙,军爷傲,惹上军爷跑不掉八零乖崽,炮灰一家读我心后赢麻爽!假千金觉醒对象是年代文大佬影视穿越人生宠妾灭妻忘恩负义?全都给她死!假千金被读心后,真千金疯狂贴贴疯批神修,爱惨了她梦心境穿书七零,娇气知青下乡盘大佬大唐:为夺杨玉环,请李隆基归天穿书七零空间来修仙七零:科研大佬霸道爱极品反派被读心,带领全家躺赢哆啦a梦:高中的大雄诸天从小阴间开始原神:大恶龙作死系统爱一场一爱之差
骑士书屋搜藏榜:怎么办?穿成修仙文大魔头的亲妹我带着八卦去异界最强乡村凡儒带着物资在古代逃荒十九年只要系统出得起,996也干到底总裁又在套路少夫人绝世医妃:腹黑王爷爱上我别人都穿成师尊,我穿成那个孽徒网球:开局绑定龙马,倍增返还从蒙德开始的格斗进化一条龙的诸天之路玲珑醉红尘从天而降的桃小夭被迟总捡回了家娇知青嫁给修仙回来的糙汉被宠爆乐队少女幻物语公主风云录新婚夜被抄家?医妃搬空全京城综影视:万界寻心大厦闹鬼,你还让我去做卧底保安开局无敌:我是黑暗迪迦恐怖逃杀,综漫能力让我碾压一切豪门枭宠:重生狂妻帅炸了被宰九次后我成了女主的劝分闺蜜离婚后,她携崽炸了总裁办公室快穿:宿主又狗又无情做卡牌,我可是你祖宗!被柳如烟渣后,我穿越了一人豪门军少密爱成瘾厉总别虐了,太太她要订婚了星际军区的日常生活重生:朕的二嫁皇妃四合院:在四合院虐禽的日子煞气罡然叹卿意抢来的太太又乖又甜逃荒前,嫁给纨绔!谍战之一个骑手在满洲被领养了,但我是作为宠物被养我就是恶毒女配,怎么了斗罗之我可以偷取魂力我,刚失恋,穿进盗笔了开局扮演瘦长诡影,我逐渐无敌斗罗我的云中蝶很无敌斗罗:开局赠送唐三葵花宝典帅仙阿龙传全球高武之杀生得道快穿生子,绝色女主好孕娇宠现实世界走出的宗师
骑士书屋最新小说:重生敦煌,我在大漠种田经商你想抄家,问过我公主媳妇了吗?绝色女总裁表白后,未婚妻急哭了看书与不看书的距离:两个世界摆脱生子系统后她成了兽世主宰换回女儿后,我笑看小三虐亲女全家逼我离婚,现在后悔有用么烈日寒霜重生九零,一心搞钱成团宠天灵根都换给你了,还委屈什么上海弄堂里吃泡饭的咪道嫡姐逼我做侧房,重生二嫁上龙床新欢闹上门,明小姐消失后司总悔疯了惨死后,我带罪恶系统重生1982苟道长生:从捡尸开始无敌重生后,校花全家跪地忏悔最后一个赶尸人京港月光假死骗我离婚,重生我火化前妻新婚夜宠面首,别怪我进京勤王我死后,成了疯批反派的白月光惨死订婚宴,重生转嫁京圈太子小满的花路有点咸重生八零,揣孕肚随军被宠翻天傅总别追了,我已上嫁京圈大佬大人,请听我狡辩双穿:饥荒年一桶泡面换了个小媳妇八零换亲,娇软美人嫁绝嗣大佬一胎三宝风起于未月全侯府后悔?晚了,崽崽她成团宠了心中有白月光,开局拒绝美女总裁求婚极品婆婆有空间,我成全家顶梁柱拒不认亲:重生80带全家逆袭豪门仙道霸主古今来回穿,我囤货养孙子暴富诡夜世界,我能看见别人血条年代修仙:我有山海相伴重生独美后,小皇叔跪求名分守护荣耀发现外室子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重生60:我带姐姐从打猎开始发家致富重生后我靠回档封神顶流雪落重生,不负君心拿我当他替身,合约不续你倒追啥?七零娇气包又美又撩,首长他沦陷了妻子的秘密:一位丈夫失忆后的谜情追踪无双毒士:女帝叫我活阎王!王爷,王妃又去皇宫摆摊了民间怪谈之缝尸人太子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