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们回去吧……”顾听颂自然什么都懂，只是不想面对罢了。
他反复试探得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次次一样却次次不甘心。
他本就是个好胜的人，以前觉得得不到的东西是那个东西的福分没到，他现在彻底改变了这样的观念。
无关其他，是他没有福分。
……
墓园被薄雾浓云笼罩着，绿葱葱的植物还垂着水滴。
天上还下着毛毛细雨，林乘骁下车后拒绝再坐轮椅，余阔边搀扶着他走边撑着伞，自己的肩头都是一层水珠。
入口有一家装修精美的花店，京姩关伞靠在门口，看着眼花缭乱的鲜花，她有些拿不准。
扭头看向跟在后面的林乘骁，“外婆喜欢什么花？”
林乘骁拿着帕子捂着口鼻，环视了一圈，最后颤颤巍巍地指向雪白的百合花，“百合。”
说完便让余阔扶着自己出去。
京姩想起谢南昭昨晚交代自己的事，又要了一束白玫瑰和一束马蹄莲。
捧着三束花走出来，发现林乘骁在余阔的搀扶下已经走上阶梯了。
阴雨天地板比较滑，走上去的时候需要注意点，京姩很快就跟上了。
一靠近，走在前面的林乘骁就狂打喷嚏，从中山服的口袋里掏出绣着百合花的帕子来。
他捂着口鼻，停在原地打了一会儿喷嚏才继续往上走，捂着口鼻的帕子一直都捂着。
但还是会时不时打一下喷嚏。
开始京姩还以为是他感冒了，后面一只她走得比较近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打喷嚏。
顺势猜出他应该是花粉过敏。
走上半山腰，林乘骁领着他们往左边走，在尽头处停了下来。
覆满雨水的墓碑上，女人的黑白照片被一层水雾遮挡着，看不清她的容貌。
林乘骁常年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笑时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他走上前跪在墓碑前的大理石上。
用自己的袖子细细把照片上的水雾擦去。
京姩这才看清照片上的人长什么样，她扎着两条辫子，脸上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明亮的丹凤眼很是温柔。
站在一旁的余阔看到后下意识扭头去看京姩。
京姩和外婆很像，但两个人给人的感觉不同，她总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而外婆虽长相很张扬，但却给人一种很温和的感觉。
“序秋，好久不见。”林乘骁擦干净墓碑站了起来，拒绝了余阔递来的纸巾。
说完又开始打喷嚏，把帕子拿出来捂着口鼻才得以缓解。
“你猜我带谁来了？”苍老的眼眶红润，“是咱们的外孙女，名字叫京姩。”
摊开毫无血色的手心指向京姩，“很像你吧？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很像你。”
京姩把伞放在一旁，把抱住怀里的三束花放在墓碑前，心里有种奇怪的情绪在翻涌，特别是在看那张黑白照片的时候。
宛若细针的雨落在她的身上，毛绒绒的黑色毛领上很快就覆盖上一层雾水。
“外婆，很抱歉，那么久才来看您。”
扭头回去看了眼林乘骁，“百合花是外公给您买的，马蹄莲是我给您买的。”
介绍到白玫瑰的时候，京姩停顿了一下，“白玫瑰是我的丈夫谢南昭托我给您买的。”
“他因为身体的原因没法来见您，下次有机会我会带着他来见您的。”
说完之后，京姩就退回了原来站的位置，伞也懒得打了。
莫名看向站得笔直的林乘骁，他怕妻子发现自己身体的不适，让余阔不要搀扶着自己。
其实她很意外他没有打断她的话，原以为他一点也不想让她提起谢南昭的。
林乘骁看着照片上的人，忽然闭着眼深深叹了口气，再睁眼时，眼眶上都是泪水。
“序秋。”他轻唤着她的名字，“我，对不起你……”
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突然情绪激动地痛哭起来，瘦弱的身板颤动着。
京姩意识到他要说什么，鼻间猛然酸涩，也是这时才知道，刚刚在心里翻涌的无名情绪原来是苦涩。
“我不该，不该和小紫断绝关系的，我作为一位父亲没有好好保护她，让她受尽了欺负和委屈！”
他当初不该用断绝关系来威胁她离开那个男的，不该一气之下就出国数年不回来看她。
那个电话号码他用了那么多年，却没有接到过一次她的电话。
之前试探过打给她，却发现自己被女儿拉进黑名单里了。
倘若他拉下面子回来看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林乘骁脸上沟沟壑壑的皱纹都是眼泪，用手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序秋……你是不是也怪我？”
冷风吹来，把他的中山服吹得紧贴着身体，暴露出他骨瘦如柴的身躯，这阵风好似能把他吹倒。
他平日里穿得比较多，旁人的没看出他已经瘦成这个样子了。
而这次，他想打扮得帅气些，就选择了一套衣服。
他怕里面穿得太多显得臃肿，索性只在里面穿了件毛衣。
在京海那么寒冷的天气下，穿那么少是会冻出毛病来的，他知道让顾听颂给京姩那件披风，自己却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妻子生前爱花，所以年轻时下班都会为妻子买一束花回家，即使自己对花粉过敏。
京姩眼眶红润，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展开披在他的身上，“您都知道让我多穿点，您呢？”
“还觉得自己是十八岁的小年轻吗？”
当搂住外公的肩膀时，她甚至都能摸到他骨头的形状。
他那么高大一个人，却瘦成这样。
京姩心生惧怕，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生死离别的理解。
自林紫萍离世，在旁人眼里她好像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然能够正常的生活上学兼职。
其实那段时间京姩并没有接受母亲的离世，林紫萍每个月透析的时间，她都会回家。
回家后才想起来她已经不在了。
让她爆发情绪接受林紫萍离世的事实，是在回国实习的时候，她想吃巷子口的云吞就回去了一趟。
她和那个娘娘聊了很久，在离开前鬼使神差地走回了那个很多年没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