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前,杜玄此和周攀又去了一次苏府,这次连门都没有进去。杜居安约了几次苏疑,苏疑也没有应约。杜玄此和周攀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苏穹突然就变了脸,嫌他们太吵?还是嫌他们太笨?
杜居安却从上次苏疑的话窥得一二。
杜玄此和周攀在画舫上长吁短叹,船又被撞了。两人气势汹汹地冲出去,又是杨宗道和何薄命。
周攀深吸一口气就要开始输出,杨宗道却抢先一步道:“听说二位三番五次被扔出了苏府?”
周攀瞪着他:“关你什么事!”
杨宗道冷哼:“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你们,你们两个还跟傻子似的往上凑,何苦作贱自己。”
周攀一听更火了撸起袖子吼道:“你个老不……”
杜玄此紧紧捂住周攀的嘴,将他拖了回去。
周攀脸涨得通红,冲杜玄此一顿乱骂。
杜玄此道:“你先闭嘴!”
周攀果然闭了嘴,抿着嘴看着杜玄此。
杜玄此低声道:“杨宗道现在是苏大人的头号大敌,我们别跟他多嘴,小心被他套了话。”
周攀似懂非懂,他疑惑道:“可三叔为什么不见我们?”
杜玄此想了想说:“三叔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理由,我们先按兵不动,别给三叔添麻烦。”
苏穹并不想排除异己,独揽大权。但此时关乎北伐,更关乎南齐存亡,苏穹不能任由杨宗道等人在他面前碍手碍脚。他开始着手查杨宗道和李吉,借机让他们永远翻不了身。
可这一查,苏穹才发现,除了站在他这边的,其余大小世家都在暗中联络,想找出他的把柄。
苏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顾舟山将刘渝踢出局,元政扳倒顾舟山,他们设计毒杀元政,现在轮到别人来对付他了。虽然他一直都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
大业未成,他绝不能倒。
苏穹想起顾舟山曾经想拉拢杨宗道,杨宗道也曾帮顾舟山做过不少事,如果能找到二人勾结的证据,以谋逆之罪将他彻底击垮。
换人之事果然再次被拿到了早朝上商议,苏穹没有说什么,他知道上次陕城之事刘渝已经对他不满,如果再在群臣面前不给他面子,君臣关系会愈发紧张。这次是杜居安站了出来,坚决反对换人。眼看又要吵起来,刘渝蹭的站起身,离开了太极殿。
第二天,苏穹去找刘渝时,刘渝直接将一纸诏书甩给苏穹。
苏穹打开一看,诏书上写着以杨孑为参军,年后出发前往陕城,协助陆望攻关中。并召苏慎和陆朔回朝述职受封。
没让陆望回来,算是随了苏穹的意,可让苏慎和陆朔回来,摆明了是给苏穹下马威。直觉告诉苏穹,这是在为换人做准备。
苏穹知道,朝中那些人一是对自己侵占他们的利益感到不满,二是他们在苏陆二家身上看到了北伐的红利,都眼红于他们受万民敬仰的风光,想分一杯北伐的羹,建功立业,名垂千古。
苏穹并不是想独吞这份功勋,只是他找不到一个靠谱的人去做这件事情。
圣旨已下,此事无回旋之地。
苏穹握紧手中圣旨,想起苏疑的话,如果刘渝要换将,杜居安会主动请缨。
他稍微安心,垂眸道:“苏将军与定北侯常年征战在外,微臣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望陛下感念微臣思亲之情,年后另择人选驻守合州和中原。”
刘渝意外地看着苏穹,半晌,他才道:“爱卿任劳任怨,朕自当成全爱卿,不知爱卿心中有何人选?”
苏穹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朝中周旋至今,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都遇到过,可直到此时此刻,他突然就厌倦了。他说着违心的话,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恶心。
苏穹张了张嘴:“没有。”
刘渝更加意外,他打量着苏穹,还想说什么。苏穹却声称自己身体不适,请求在家休息两日。
刘渝见苏穹脸色不太好,便允了。
关键时候,苏穹不仅没有反对苏慎和陆朔回朝,还告病在家,刘渝心中大赞苏穹知进退。
临近新年,陕城刚经历战乱,城中人心惶惶,却抵不过新年带来的喜悦。经历了苦难,让大家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与团圆。
除夕那日,许昭照常带着众人写春联,没人去惊扰整日不出门的陆望。
傍晚时,陆望与众人简单吃了一顿饭,早早回了屋去。
慕可怕陆望冻着,很早就将屋里的炭火生起来了。陆望进屋时,屋里炭火烧的很旺,暖意充斥着整个屋子。
他脱了氅衣,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却很久没有落下。烛台上火苗越来越小,陆望的影子随着烛光摇曳,与桌椅的影子交织在一起,愈显寂寥。他抚着手指上的玉环,那是苏鹤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东西。强烈的思念犹如翻涌的浪潮搅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痉挛。
他缓了良久,提笔而书:
一年又三月,频频梦君回。
待到岁寒尽,缓缓踏春归。
写完后,他一阵恍惚,甚至不知今夕是何夕,想了很久,才又写下:太和四年新春。
年后,陆望准备攻打关中之事。
正月初八,杨孑出发前往陕城督军。去中原和合州的人选却迟迟未定下来。
杜居安应了苏疑的话,自荐前往中原,却出乎预料地遭到了拒绝。高端在苏穹的授意下自荐前往合州,也被驳回。
在杨宗道和李吉各自的煽动下,刘渝决定派李吉的儿子李定飞和杨宗道的侄女婿魏延驻守合州和中原。
此二人的脾性朝中人有目共睹,杜居安知道后强烈反对,苏穹也不得不再次出面,三番五次劝说刘渝。刘渝被苏穹说动,摇摆不定,此事耽搁了好些日子。
杨宗道和李吉闹了一阵子,在面对刘渝的犹豫时,暂时放下个人恩怨,和好如初了。刘渝犹豫了,说明他心里对苏穹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李吉将手中杯盏砸在地上,怒道:“杜居安这个时候来搅什么局?若皇上执意要让杜居安去中原该怎么办?”
杨宗道比起他倒是淡定很多,悠悠喝了一口茶道:“你忘了当初是谁和苏清云一起推行的土改。说到底,杜居安和苏清云就是一条船上的人。用杜居安将苏慎和陆朔换回来,换汤不换药罢了。”
李吉握紧拳头:“横竖便宜都让他占齐全了。陛下好不容易答应你我,绝不能遂了苏清云的意。我们得想想办法,让陛下赶紧下旨,圣旨一出,君无戏言,苏清云就算一手遮天,也不能篡改圣旨吧!”
杨宗道手指敲着桌面,若有所思道:“当年元政逼宫,是苏清云和苏鹤力挽狂澜,将陛下推上皇位的。后来元政驻扎高阳郡,是杜邑用自己一条命逼退元政。陛下打心底里依赖着苏清云,信赖着杜居安。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凭你我二人的三言两语根本撼动不了苏清云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既然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苏陆二家心怀不轨的罪名坐实。”
李吉蹙眉道:“可苏清云行事很小心,虽然大权在握,却从未有过逾矩之举。”
杨宗道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吉站起身,心虚地看了一眼门口,问道:“你想怎么做?”
“可以从鹰眼营下手。”
李吉有些担心:“能行吗?如果此举不成,被苏清云发现,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所以要小心行事,鹰眼营人那么多,找一个当替死鬼就行了。”
“罪名一旦坐实,苏陆二家就彻底完了。”李吉有些心慌,说到底,他与苏清云也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不过是些利益之争罢了。但是自古争权夺利,不就是这样你死我亡吗?一开始他只是不满苏穹的压榨,可如今他却开始觊觎苏家的权利和风光。
杨宗道说:“我们此前逼苏清云放权,他也只是将无关紧要的?州拿了出来。若是他识相的让你儿子和魏延顶替苏慎和陆朔,我们也不至于走这一步棋。人心不足蛇吞象,朝廷,南中,北伐,他样样都想要,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