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酒垆就位于镜湖东畔,门前万顷碧波、依依杨柳。
这店不大不小,门脸不过四扇,里面却似乎内有乾坤。
梅若尘等一行人到时,正是掌灯时分。
遍植杨柳的湖岸上满是推车的小贩,有卖黄瓜的、卖炊饼的,还有卖脂粉、小玩意的。
一进入那家酒垆,闻茵便感到身上一阵清凉。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这酒香与别处大为不同,清雅之中,带着类似蔷薇花的香气,还有冰雪的冷冽之气。
“看来此处确实有好酒。”闻茵笑道。
见四周桌子旁坐着三三两两的仕女,她有些微微吃惊。
梅若尘道:“此处的雪醅酒、玫瑰露都十分清冽香醇,城中仕女也爱喝这类冷酒。炎夏配冷酒,再来三两道冰镇果子,方才是至味清欢。”
往里走,发现果然内有乾坤。外面三三两两摆放的八仙桌似乎只是摆设,里面有一处很宽敞的宴会厅,中间是一人高的台子,三丈宽、三丈长。
沿着台子摆放着几张案几,用不上的桌子都被推到角落里。
看来,大半个酒垆都被梅家包下了。
一位佝偻着背的老者出来引客,他自称姓姚,家中行三,别人都叫他姚三。
他是这家的东家,酒垆本是他祖父那一辈传下来的小买卖,在他手上做大了,便买下了店后的几间屋子,逐渐扩大。
姚三请贵客在事先摆好的案几坐下,案上已经摆好酒菜、冷果。
那案几是正对着台子一字排开的五张案几,梅若尘身为召集宴会的主人,便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中间的案几后。
闻茵自知这里几位之中,她的身份最低,便挑最左边的一张案几坐下。
陆景跟在闻茵身后,略迟了几步,卫蘅便赶上来,先行在梅若尘和闻茵中间坐下了。
只剩下谢云何和陆景还没落座。云何这几日看来恢复得不错,丝毫看不出生过急病的样子。她怯怯地拉了拉陆景的袖子,声如蚊讷:“行之,我有点怕,你可否坐在我旁边?”
陆景点了点头,顾云何在梅若尘左手边坐下,他自己则坐到了最左边的案几之后。
众人坐定,闻茵和陆景之间隔了三人。
闻茵心中苦笑,她不但长得没有云何美,家世没有云何好,也不如云何惹人怜爱。
唉,若她是男子,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云何,而不是她闻茵。
这酒垆喝的只卖两种,雪醅酒供给男客,饮子则只有玫瑰露,专为女客准备。
跑堂的给闻茵和谢云何单分了一壶玫瑰露,用琉璃壶装着,淡淡粉色煞是好看。
闻茵浅浅抿了一口,但觉这饮子香气清冽醇雅,冰冰凉凉的,带着一股甜甜的花香味。
“像是加了蔷薇水,真好喝!”闻茵笑道,连日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忍不住多喝了两杯。
卫蘅坐在她旁边的案几,若有所思看着她,问道:“碧君喜欢蔷薇水?”
闻茵笑道:“楚州女子不爱木香爱花香,我原先也喜欢用蔷薇水来合香,每次剩下一些就加到冷酒里,自己喝着玩。”
“大食的蔷薇水吗?”
“大食的太贵了。那边连年战乱,能运到南海边五羊城的本来就少,广州商人留下一半,另一半被江南大商户订了,哪有给楚州的份?”闻茵说起生意便笑吟吟的,“我只能自己蒸。屡次改进之后,跟大食来的也相差无几。”
“是吗?改日可否演示一番如何蒸馏萃取蔷薇水?若是确实好,我家也可用。”卫蘅微笑道。
“好啊。”闻茵一口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