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计在于晨,夏日的白日又长,书院里大清早已有朗朗书声。
只有萧北棠还在梦乡。
她有几日不曾习武了,总是突破不了,强行练的话于身体有损伤,怕是要见到二舅舅问清缘由才能继续。
宋清浅起身时特意未唤醒她,还有三日便要休假,她想着该如何给学子们布置课业,方能不让他们荒废时光。
待天已大亮,宋清浅才回来唤醒她,替她更衣。
如今的考校她也是名列前茅的,相比起来,萧林就差之千里,她太贪玩了,考校也不过关,作为先生来说,虽然知道她不会参加科考,但还是希望她能有所成。
于是宋清浅日日耳提面命,萧林一度十分后悔同意住在她的院子里。
国子监休假之后,宋清浅回相府看过父母便跟着萧北棠启程往中州去。
中州距长安千里之遥,民风淳朴,百姓也算富足,距北梁也不过三百里地。是接近北梁与大禹交界的地方,周边又四通八达几个小国,因此这一带走镖生意兴隆,四处可见来往商旅。
皇后最终还是决定同萧北棠一起回中州去看看家人,车马又慢,这一来一回少说也需十天半月,再住上一些日子,没有月余断难回来。
原本她舍不得丢下景帝一个人,只是她也确实几年未曾见过家人,很是想念,如今更是见一面少一面。
一路上走走停停,也看了不少景色,本也不着急赶路,赶也赶不来,带了几车东西。姜三派了走镖队护送。景帝也加派了人手,她的身家性命全在这车上了,人没去心早已跟着飞去了。
途中见有饿殍,皇后命人将吃食分于他们,只是一路上越遇越多,干粮早已分完,需到附近的城中去采买。
萧北棠不解:“怎会有如此多的流民?”
宋清浅瞧着也不对劲,问:“是否何处遭了灾?”
“遭了灾合该上报朝廷,这一路走过来,没见有朝廷救济施粥的粥棚。”萧北棠拧着眉头沉思片刻,吩咐道:“小一小二,你们去附近打探打探,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二人应了一声,前去查探。
如此便只能到附近的芜城去歇个脚,顺便采买些东西。
到芜城一处客栈,一行人住下来,小三等人便出门去分头采买,只是很快便都折返。
小三拱手禀道:“主子,城中物价是长安十倍之多。”
宋清浅诧异:“不过一小小芜城,物价怎会如此之高?”
陆陆续续小四小五他们也都折返回来,也都如是说。
萧北棠看了宋清浅一眼,叫人将小二唤了来。
萧北棠说:“小二,烦请为我们备上些吃食。”
小二却是吞吞吐吐不敢应,他说:“客官,有件事需得事先说清楚,我们这儿住店是不贵,只是这吃穿用度,样样都贵,您看您可还能承受?若您觉着成,小的这便去安排。”
“怎么个高法?说来听听。”
小二叹一口气:“三菜一汤,十两纹银。”
宋清浅竖着眉头看着他:“你何不明抢?”
小二一脸无奈:“客官,也不是小的想卖这么贵,实在是芜城如今的物价太高,就这您若是想用饭,还需后厨现买现做。”
宋清浅问:“芜城的物价为何会如此之高?”
“客官想必从远方来的吧?芜城也是近日才物价飞涨,临近的良城和寿城遭了灾,朝廷迟迟不赈灾。”小二伸头朝外面张望了一眼,说:“商户们便跟着哄抬物价,想借此发一笔。”
“朝廷怎会不拨款?”宋清浅不信,景帝和父亲向来爱民如子,怎会知道有灾情而不顾?
“这小的就不知了。”小二摇头叹息:“听说良城已经死了不少人了,我这也是听过往商客提了几嘴,您可别往出说。”
萧北棠思忖片刻,说:“多谢你,不过,我们还是需要饭菜,你去准备便好,价钱不必顾虑。”
小二应声下去。
萧北棠看着宋清浅,问:“他方才说商户哄抬价格,遭逢灾患时,朝廷严令禁止哄抬物价,竟还有人敢哄抬,难道这芜城的官不知吗?”
宋清浅眉间愁云惨淡,说:“若真如小二所说,只怕长安对这里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萧北棠讶异:“官府竟敢不报朝廷?刺史又在做什么?”
宋清浅摇了摇头,朝堂之事向来不简单,这里面只怕水深的很,她说:“不论如何还是应该先传信回长安,我想陛下和父亲定还不知道此事,先拨款赈灾,匡扶百姓。”
“好,我这就去写,若再晚些,还不知要死多少人。”萧北棠拍了拍她的手起身去写信。
用完饭后,小一小二也回来了,他们一路打探分别到了良城和寿城。
探听到的消息确如店小二所言,二城遭水患已半月有余,迟迟未见朝廷拨款赈灾,百姓流离失所,官府强行镇压,有得投靠的毕竟只少数,城外一村子也发了瘟疫,被官府围了起来,焚尸掩埋,手段残忍暴戾,怨声载道。
“一路上走过来,民不聊生,民怨沸腾,都说陛下...说陛下昏聩无能...朝廷不顾百姓死活。”
小一吞吞吐吐,不敢将难听的话全说出来。
“更有甚者提起当年八王之乱,说陛下本就弑父杀兄得的大位...煽动民怨,如今百姓提起朝廷皆嗤之以鼻。”暗卫小二也补充了一句。
皇后愤愤不平:“陛下呕心沥血,日日勤勉,在她们眼里竟成了昏君吗?”
萧北棠温声安慰她,替她顺了顺气,说:“母后,这些人只是蒙在鼓里,受人挑唆,您别生气。”
宋清浅说:“百姓是最好欺瞒的,这种言论一般是读过些书的酸文人口中才能说出来,八王之乱过去二十年之久,还将脏水往陛下身上泼,实在居心叵测,逢此大难,这些人在这里煽动民怨,定受了人指使。”
宋清浅也担忧:“此处距离长安近千里之遥,全靠刺史监管,天高皇帝远,若刺史懈怠,便无清明可言了。”
萧北棠看着皇后说:“看来我们需得与母后分开走了。”
“棠儿,你要亲自去查?不可,你母皇会派下钦差的。”皇后抓着她的手坚决反对。
“母后,无碍的,儿身边高手如云,此去中州也已不远,我已传信给舅舅,还请母后放心。”
皇后却紧紧抓着她的手,神情紧绷,她说:“你从未出过长安,更未在江湖上行走过,哪知外头凶险?这里距中州还有三百里,我怕你舅舅他们也鞭长莫及。”
是以前她们行走江湖时遇到的事给母后心中留下阴影了吗?她似乎太过紧张了。
“母后,等母皇派的人来,即便就近也要个两日。”她劝道,“母后放心,非必要,儿不会暴露身份,儿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何事?如此,母后能放心些吗?”
见皇后还是不想松口,宋清浅劝道:“母后,这件事浅浅也觉得殿下不能放任不管,这件事不仅关乎民生,也关乎朝廷声誉和陛下颜面。”
皇后皱着眉头思忖再三不想松口,萧北棠跟上软磨硬泡承诺她许多事,她才松口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