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香樟树枝丫在冬日的风里轻轻摇曳,清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香,红色的屋顶,赭色的百叶窗,一树、一花、一灯、一椅,优雅的不动声色。
餐厅只设了五间包房,他们到的时候,吴率已经到了很久,百叶窗前的餐桌上摆着吃了几口的甜点和冒着清苦茶味的普洱茶,一眼望去此人此景相得益彰。
吴率的气质和这老式小洋房完美融合,多溢出一点都觉得矫情。
林屿宁提前了一步,很绅士的帮习羽撤了撤吴率对面的沙发座,不假思索的坐在她身侧,把吴率身侧的座位留给了钱止。
吴率看着眼前两人的动作,弯了弯嘴角,林屿宁骨子里的绅士风格向来妥帖,不过这么不加掩饰挺不像他的。
圣诞和元旦刚过去不久,餐厅里节日的装扮还没有撤下去,过节的氛围很是浓厚,餐桌上的氛围更是。
“项目结项了,感觉怎么样,是钱止变态还是林屿宁更变态?”
吴率才不管餐桌上奇怪的氛围,上来就调侃习羽。
习羽还给了吴率一记眼杀,她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放任着这个奇怪的氛围继续蔓延,拿起林屿宁推过来的一杯普洱茶抿了一小口。
“吴率教授是想让我在两位教授中间一定要得罪一个是么。”
习羽笑了笑。
“那肯定是prof.Lam更变态,在他那里变态是一种夸奖。”
林屿宁将手中的菜单递给了习羽,不着痕迹的挡掉了吴率想要继续调侃习羽的小心思。
“林教授,怎么在上海?”
钱止半眯着眼看着对面的两人,一坐下他就看到对面两人右手无名指上的同品牌同系列的情侣戒指,他还特意看了眼吴率的手指,她戴了不同品牌的尾戒,林屿宁毫不掩饰,他基本上也明白了大半,现下轮着他看好戏了。
“受邀来开客座讲座,钱教授也可以认为我是追着某个人的脚步来的……”
话音停住,林屿宁的视线停在吴率的身上,眼神中透着淡淡的情意,让本就歧义的话显得更加难以捉摸,以至于钱止都有些怀疑他的判断失了误。
习羽从菜单上挪开眼瞥了眼林屿宁,唤来了服务员点单,她完全不想卷入他们三人的诡异气场之中,只是问了一下有没有忌口,确认都没有后,大大方方的点了四个人的全部餐食,反正其他三个也不像是来吃饭的。
这家以粤菜和怀石料理为主,很合林屿宁的口味,她真没和钱止客气,红烧肉、东海黄鱼、生拆蟹粉、雪花牛肉、东星斑、明虾……看得上眼的都没放过,反正钱止把她带来的时候也没考虑过她的感受。
是学生就能随便的带进修罗场么,多损呐。
习羽点菜的功夫,剩下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钱止看着眼前比他小了七八岁的男人,当年吴率和他分手后就被聘去了香港,没多久他追过去找她,就见到了她身旁的林屿宁,他们两人的眉眼间有三四成像,他一直以为吴率在闹脾气。
钱止不甘心,他从未停止过爱吴率,看着林屿宁,他总觉得吴率依旧还爱着他。
这么多年过去,他找了那么多次机会,吴率是第一次松口与他合作项目,可在项目之外,吴率从不答应他的任何私人邀约,这次借着她学生的由头,钱止也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太地道。
当然,如果早知道是现在这种场面,他宁愿吴率继续拒绝他。
等餐的功夫无聊极了,桌上四个人,吴率只想和习羽聊天,另外两个男人真的煞风景,太对不起今晚这么美好的气氛。
“我听你钱止教授说,你今天的汇报极其优秀。”
“钱止教授谬赞了,混迹在大一的小孩群里,水平一样的话不就丢人了么。”
私房菜上「贵菜」,每道菜都要做到极致的精致,在这个不适合聊天的四人组合里,上菜的时间被拉的无限绵长。
钱止终于舍得从林屿宁身上移开眼。
“没有谬赞,你的研究框架确实很棒,比起我在这个项目里选的博士生有过之无不及,本科毕业后有没有读研的打算?”
钱止这句话终于让一旁默不作声的林屿宁有了反应。
“钱教授,当着我的面挖我墙角,不太好吧。”
林屿宁没收着冷冽的气场,这话听起来又冰又冷,怎么老是有人当着他的面要拐习羽去读研究生,一次又一次。
习羽从桌子下戳了戳他,林屿宁今天出奇的不好说话,项目是做完了,可她还指着钱止带着她发核心期刊呢,现在还没到用完即弃的时候啊。
他伸手捉住戳着他腿侧的手,安抚性的捏了捏她手心,林屿宁侧脸看着习羽,好似在说他知道了。
两人的小动作逃得过钱止逃不过吴率,她将一切都看在眼底,一场明牌的狼人杀,林屿宁永远不会是平民,他爱人的时候魅力最盛,只不过当年错了位。
“挖都挖不走的墙角才是你的,更何况优秀的学生向来都是会被哄抢的。”
“抱歉,钱止教授,我本科要读五年,少了半年的学分,能不能按时毕业还两说,你们就别打趣我了。”
打破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习羽觉得这饭她和三人中的其中任何一个人单独吃都比现在要舒坦很多。
吴率倒是乐得看两人呛嘴,不然当年她也不会特意的带林屿宁去见钱止。
一餐饭吃的别别扭扭,有林屿宁在,习羽当然就用不得坐钱止的车回去,看着吴率被钱止强行拽走消失在辅街的拐角,习羽长舒了一口气。
“以后不想参加的饭局可以直接拒绝。”
“上位者的压迫感是隐形的,我有拒绝的权利却没有拒绝的方式,还得继续跟着他做项目呢。”
林屿宁绅士的伸出手,似是在邀请习羽与他牵手,浅灰色的眸子透着夜色,她刚把手递过去就被紧紧的握住,林屿宁体热连带着手心里都透着热气,和他交握的手比另一只揣在口袋里的手更快的热了起来。
两人沿着思南路往北走,旁边是复兴公园,习羽兴致来了要进去遛弯。
“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进了公园,蓦得一下整个世界感觉都安静了下来,林屿宁悠悠的问习羽。
“吴率和钱止是什么关系,可以告诉我吗?”
看着林屿宁顿了顿,习羽佯装不在意,“不方便就当我没问……”
被钱止当枪利用了一晚上,习羽说到底还是生气的,尤其是林屿宁和吴率还有过一段情,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事情的原委,憋了一路都不知道怎么问。
“前男友,我们几年前见过几面。”
“我怎么感觉吴率好像还爱你。”
“她从未爱过我,她爱的一直都是钱止。”
习羽没再问下去,再问就是多余了。
停在荷花池旁,林屿宁寻了处石凳坐下,习羽倚靠在他臂弯处,伸出另一只手抵着她的下巴抬头,贴着她冰冷的唇吻了下去。
上海的冬天冷也不冷,户外的池水边,相触的双唇渗出丝丝的热气,林屿宁勾着习羽的舌吻了很久,临分开时舌尖还依依不舍的蹭了蹭她冒尖的虎牙。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哪能委屈啊,我这是生气,你们这群教授是真的会玩弄人,我们学生就是食物链的最低端。”
习羽没好气,林屿宁也听出她的脾气,气撒掉了就行。
夜晚温度降的很快,习羽不抗冻,在公园里走了没多远就扛不住了,猛地拉着林屿宁往回跑。
防风的羽绒服不透气,回到车上的时候,习羽里面的衬衣都被汗水浸透了。
车里开了热风,林屿宁手上垫了两层手帕纸,从习羽的衣角伸进去,浸干她背上的汗水,跑了同样的路程,他几乎没怎么出汗,习羽的身体未免太弱了些。
“项目结束了没有,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结束了,还有几节课,你是不是得赶在新学期开始前回去?”
“对,我希望你能跟我提前回去,你该做个全面的健康体检了。”
木代尔材质的衬衫吸水性好,浸湿后会整个贴合在身体上,难受极了。
习羽反着手捏着背后的衬衫晃荡着,企图让衣服不那么贴在后背上。
“把湿衣服脱掉,包括最里面那件。”
说着林屿宁将身上的羊绒衫脱了下来递给她。
习羽拿过衣服就要直接套上去,被林屿宁拦了下来。
“湿衣服全脱掉,不然还是会感冒。”
“扎。”
习羽皱着眉,小时候被毛衣扎的浑身痒的感觉涌上心头,感觉浑身不得劲。
“不扎。”
“不扎,你为什么在衣服里套了件t恤?”
林屿宁没再和习羽废话,连带着里面的内衬t恤直接套着头全部给她脱了下来,顺带着解开了她背后的内衣搭扣。
习羽还没反应过来,上身衣服就全部被他脱了个精光,这种事他可太熟悉了。
紧接着就被套上了他的那件亲肤绵柔的羊毛衫,林屿宁的衣服套在习羽身上过于大了,上面还残留着他些许的体温,习羽松了松脖子,确实是比穿着湿衣服的感觉好多了。
“是不是不扎?”
果然不扎,贵的东西除了贵,挑不出任何毛病。
折腾了好一通,林屿宁才启动了车子。
“我觉得我好惨,这边要放寒假了,那边正好开学,一个假期都没赶上。”
习羽计算着时间,她不参加考试正好能赶上下学期开学,也幸亏学分不能转,新学期的第一节课不能请假更逃不掉,不然一整个学期都会发慌。
“你要想休息总能找到时间休息,年节我们可以多休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