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我心里冷笑了下。
裴野的话,到是提醒了我,陆宴臣不要我去的真正原因。
一,摆脱不为我妈捐肾,二,还可以用苦肉计,向倪雪表达爱意。
一箭双雕,真是个聪明的男人。
电话响了,是陆家老宅打来的。
我没出声,电话里的声音不是佣人,而是老太太的,“深深,你回老宅一趟,我有事找你。”
没有多问,毕竟,老太太亲自打电话,一定是要重要的事情。
我应了声,挂了电话。
我独自回老宅时,院子里,满庭萧条景色,如我孤寂的心。
老太太坐在主卧的椅子里,旁边点了薰香,整个屋子里,飘弥着清清淡淡的橘子香。
老太太精神抖擞,炯亮的目光,紧紧注视着我,“深深,到我跟前儿来。”
我依她之言,在她身边坐下。
老太太握住了我的手,“深深,昨晚,我之所以让你出面,去找查理救那孩子,其实是为了试探宴臣。”
老太太嘴角含笑,“我早猜到,他不会让你涉险,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终究是没让我失望。”
我苦笑,他是没让我犯险,然而,其目的,并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是为了向倪雪证明他伟大的爱情。
“我问过了,他伤得很重,那孩子听说,平安脱险了,查理也被抓了进去,以后,再也不会祸害人了。”
老太太的意思,让我放心,查理不会再出来作妖。
倪雪离婚事件,会告一个段落。
老太太见我始终不作声,便又缓缓开口,“放心,我会处理倪雪的事……”
不等她说完,我便开了口,“奶奶,有件事,我必须向您老人家讲明,我对陆宴臣已经没感情了,所以,我打算与他离婚……”
得知陆宴臣为救倪雪的孩子,奋不顾身的那一刻,我想离婚的决心,已无人能改变,并且,一刻也不想再等。
怕老太太阻止,我赶紧又说,“希望奶奶成全。”
老太太的脸色,垮了下去,嘴角的笑,也慢慢敛起,神色变得极其严肃。
她默然了会,叹了口气,“行吧,深深,如果你执意要离开,奶奶也只能够为陆家惋惜,都怪我那孙子不争气。”
我吐纳了口气息,“谢谢奶奶成全,今后,我会随时回来探望奶奶,奶奶保重。”
说完,我起身,毫无留恋地离开。
走出陆家大门,我回头,看着陆家宽大的别墅,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拿出手机,我开始为母亲联系肾源。
其实,我早猜测,陆宴臣并不是真心为我母亲捐肾,再加上还有章蓉对我的成见,所以,找陆宴臣捐肾时,我同时也在让人寻找母亲需要的肾源。
两天后,母亲出了重症室,能开口说话了,我不想刺激母亲,所以,陆宴臣的事,我只字未提,然而,母亲到底还是知道了。
也是,陆宴臣救小钦的事,被媒体大肆渲染,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母亲心情很沉重,她对我说,“深深,如果陆宴臣与倪雪真连孩子都有了,不管咱们阮家有多艰难,我同意你离。”
母亲态度的软化,让我如释重负,我正愁不知道该如何给她讲。
“深深,你姐姐下落不明,这事,你说要怎么办?”
“警察那边,已经在加大警力寻找了,妈,你别担心,好好养病,所有的事,我都会处理。”
母亲看着我,眼睛渐渐就湿润了,“你说,你曾经是我们阮家所有人的宝贝,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的婚姻,会是这个样子。”
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安慰母亲,“人生世事无常,谁又能预料将来会发生的事呢。”
我向母亲保证,“不过,以后,我会睁大眼睛,看清楚一点。”
母亲释然,“如果经历一段失败的婚姻,能让你成长,我也不用担心。”
又与母亲说了会儿话,我见她精神并不是很好,便就打住了话头。
母亲阖上的双眼,眼角全是暗青的黑影。
母亲憔悴的脸色,让我心疼,心疼之余,我知道,为母亲寻找肾源,已是刻不容缓。
我又打了份离婚协议,签上名后,托人交到了张辰手上。
下午,张辰电话打了过来,“太太,陆总说,如果想离婚,让你亲自过来与他谈。”
陆宴臣的病房,离母亲的病房不远。
转几个弯就到了。
病房门口,张辰站在那儿,面色说不上来的复杂,“太太,陆总受伤很重,再加上,医生说,他所换的肾,并没有几年,所以,不宜在这个时候摘肾,那会要了他的命。”
我心里嗤笑了声。
“我过来,的确是为了签离婚协议。”
张辰误会我过来,打着离婚的幌子,是为了逼迫陆宴臣为我母亲换肾。
张辰,“可是……”
他面色犯难,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推开了病房的门。
我进去时,陆宴臣半躺在床上,他裸露的上半身,没有穿衣服,胸膛上缠着纱布,纱布的边缘,还有干涸的血渍。
纱布很薄,隐约能看见伤口的痕迹,那刀口很长。
而他的脸色,白如纸片,精神头也不好,可见血流得不少。
那修长的指尖,握着的是我给张辰的离婚协议。
四目相对,彼此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宴臣打破沉默,语气轻柔,“奶奶打过电话了,她怪我留不住你,的确……”
陆宴臣的眼睛里,竟然浮现了幽伤。
“阮深深,一定要离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
不想看到他的脸,我低下头,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脚尖上。
“已经没有处下去的必要了。”
陆宴臣,“查理的事已经过去了,那晚,如果你去了,不知道会受多重的伤。”
陆宴臣解释,仿若他所做的一切,都在为我考虑,而我是个多么不懂事,不懂感恩的人。
可是,不是这样的。
我掐住自己的指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都到离婚这份儿上了,真没必要再吵再争执。
“为了证明清白,我与小钦做了亲子鉴定,他不是我的孩子。”
陆宴臣的话,让我笑自己的愚昧,笑自己四年的付出,不过笑话一场。
我好想问,就算小钦不是你的孩子,至少,你对倪雪的感情是真的。
再说,你如果与她没关系,又为何去做亲子鉴定?
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见我始终不说话,陆宴臣问,“你不相信?”
我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说,“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
“阮深深.”
他喊我。
“为什么你宁肯相信外人,也不肯相信与你同床共枕的老公?”
陆宴臣的话里,有着深深的抱怨,似乎还有一丝我难察觉的心痛。
仿若,他爱着的那个人是我。
外人?
在他看来,裴野是外人,萧逸是外人,我妈也是外人吗?
萧逸是个坏人,人品不够端正,他的话,我可以不理,裴野不是很了解我与他之间的事,他的话,我也可以不用考虑。
可是,我妈呢,我妈也赞同我们离婚,那可是世上最爱我的人。
就算我妈的话,我不用去相信,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直觉,更相信事实,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
我闭合了双眼,扯唇吐出一句,“签吧。”
我真不想在这段无望的感情里,再浪费时间与青春,再把自己给熬死。
话刚出口,我明显感觉陆宴臣的气息变了,“我与倪雪,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四年,我并没见过她,因为她被查理家暴,所以,才会联系我,而她,毕竟对我……有恩。”
我好想捂住耳朵,一个字都不想听他讲。
我用非常冷漠的声音说,“陆总,我还有事,麻烦您快点签。”
又是无尽的沉默。
“找好下家了?”
冷笑了声,陆宴臣再次出口的话,带了些薄怒,“阮深深,这么想离,是找到下家了吧。”
我咬了下唇,无奈笑了笑,贼喊作贼的本事,如果说,陆宴臣称第二,就没男人敢称第一。
即然他总是把我想得这么不堪,那也不想再压抑。
我把心里的话,全吐了出来,“陆宴臣,我不像你,我们阮家,虽不是高门显贵,但是,良好品德还是有的,我们阮家教育出来的女儿,婚姻存续期间,是不会出去乱搞的。”
我睁开眼,看到的是陆宴臣沉痛的表情,满脸的复杂神色。
“那个孩子,如果我不出手,他一定会遭查理毒手,倪雪与他的婚姻,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孩子是无辜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所做的这一切,绝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阮家败了,也没有任何东西再可以给陆总算计,所以,陆总,没必要再演戏。”
陆宴臣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情绪。
“你以为我娶你,是想算计阮家?”
见我不回答,陆宴臣扯唇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凄凉,还有无奈。
“阮深深,你觉得凭我陆家的财势,会把阮氏放在眼里吗?”
“的确,几十个阮家,也不能与陆家比,但是,就算我再蠢,也知道财富是靠一点点积攒的。”
陆宴臣的下颌线,崩得死紧,额角青筋都出来了。
我知道,他很生气,气我把话挑明,让他难堪了。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
陆宴臣的话,打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
我凝视着他,逼迫,“说啊,怎么不往下说?”
陆宴臣嘴角抽了抽,似乎在努力压制着情绪,“算了,懒得与你瞎掰。”
“等过两天,我身体好了,就把肾换给你妈。”
看得出来,陆宴臣是想努力缓和我与他之间的矛盾。
我脸上的笑,始终很体面,“不用了,不过,我还是要谢谢陆总的怜悯之心。”
“怜悯?”
陆宴臣死死盯着我,咬重了字音。
“你觉得我做的这些,是在怜悯你?”
他失笑,“我是吃饱了撑的,没事,乱怜悯人吗?”
“张辰应该给你说了,如果摘肾,有可能会丢掉我这条老命,我用自己的命去怜悯一个不相干的人?”
我扯唇笑了,笑出了声,“不是怜悯,是因为爱我吗?”
“陆宴臣,你觉得我信吗?”
“查理拍我的那些照片,天盛明明可以压下去,可是,你没有,你想让自己丢脸,能有什么办法?或者说,你压根不在乎这些,你在乎的,永远只有倪雪,她的孩子,你不是拿命去护吗?”
陆宴臣深眸里的怒火,迸射出来,像是恨不能将我烧出几个窟窿,“我说的,你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是不?”
“我这样做,自有自己的原因,与你也有一定的关系,今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现在,把这份离婚协议拿回去,给你一周时间,如果你真考虑清楚了,你拿过来,我再签也不迟。”
我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用那么麻烦了,现在就签吧,免得夜长梦多。”
我的话,可能又碰触了男人神经,“如果我不签呢?”
扯太久了,我也失去了耐性,低吼出来,“陆宴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被我这一吼,陆宴臣怒气也上来了,他拿起离婚协议,当着我的面,将协议撕了个粉碎。
再狠狠砸到地上。
“阮深深,你越想离,越不让你得逞,我不会便宜了你。”
我看着满地的碎纸,心情糟糕透顶。
手机铃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息。
我垂眸,看到的是一串陌生号码。
指尖点了通话键,萧逸的声音落入耳朵,“深深,你姐回来了。”
姐姐回来了?
怔愣不过一秒,我握手机的手紧了几分,“在哪儿?”
萧逸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她去探望爸妈了,我打她电话,她不接,有个朋友看到她下飞机,所以,我才知道她回来的。”
萧逸还说了什么,我没心情去听。
我的脑子里,全被姐姐回来这件事所占据。
我也没再理陆宴臣,匆匆走出他的病房。
回到母亲病房时,我看到病床边,坐着个优雅的女人,那纤细的身影,的确是阮南南的。
母亲与她正谈得开心,两人脸上都是兴奋的神情,眼睛里,都氤氲了泪水。
“姐。”
我喊。
阮南南转过脸,对上我脸的眼睛,眸底,有迷离的光闪了闪。
“深深,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姐姐伸手,揽住我的肩,动作亲昵无比。
母亲见我们两姐妹相拥,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我在姐姐肩上轻捶了下,撒娇,“你出去疯这么久,害我们白担心,还以为你出了事……”
“行啦,的确是我做得不对,心情不好嘛,自然就没想倾诉的欲望,你们是我最亲的人,我怕你们担忧,更怕为你们带来负担,所以,就没联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