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桥洞下,小乞丐蜷缩成一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城外的炮火声已经停歇,城内,大队的明军正在调动。
他知道,这是清军攻城失利,退却了。
桥洞中穿过的风,将他吹得瑟瑟发抖。
不多时,一个黑影溜进了桥洞之中,坐在了乞丐身边。
“攻城失利了,咱们没什么可做的了。”黑影低声道,话语中夹杂着失落。
“蛰伏吧,把尾巴处理干净。”乞丐颤抖道。
“马士英和陈洪范知道你......”黑影冷冷地说道。
“他们不会......”小乞丐话音未落,就觉得脖子一凉,鲜血喷涌而出。
他艰难地转头看着身边的黑影,眼神中全是惊恐,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割破了喉咙,只能瞪着眼睛,慢慢咽气。
黑影将小乞丐的尸体缓缓推入了水中,随后便从桥洞中走出,想了想,顺手也将杀人的短刃丢进河中。
忽然,远处几个挑着灯笼的衙役走来,为首的正是小虎,他已经成了新的班头。
见前方永宁桥上似乎有人,便带着人上前查看。
“何人在此?”小虎喝道。
桥上,一名书生身穿青色直缀,头戴四方巾,手中握着一卷精装书籍,正摇头晃脑,对月吟诵。
“这位官差,在下是蕺山先生的学生,在此夜读。”那书生不紧不慢地说道。
小虎左右看了看,在桥上四处查看起来,完全没有理会书生的话。
几名衙役也在四周检查起来。
那书生则是继续吟诵起文章,丝毫不慌。
检查了半天,没有发现异样,小虎上前拱手作揖,俯身行礼,说道:“原来是蕺山先生的弟子,例行公事,多有冒犯。那在下就不打扰公子读书了。”
蕺山先生的名望很高,所以即便是他的弟子,小虎也要给半分薄面。
可正当小虎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书生的衣角似乎有一团污渍。
为了看清,小虎悄悄往地上丢了一枚铜钱。
“哟,踩着钱了......”
小虎一边弯腰捡钱,一边凑近看了书生的衣角,发现那竟是一团血迹,还未干透。
书生并没有发觉小虎的动作,依旧立在桥边,扶着栏杆,背诵着文章词句。
捡起铜钱,放在手心掂了掂,小虎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带着手下慢悠悠离开了。
看到衙役离去,书生面色冷峻,合上书卷揣入怀中,匆匆离开了永宁桥。
殊不知,他前脚刚走,小虎就后脚从不远处的铁匠铺走了出来,带着人匆匆回到了桥边,开始打着灯笼仔细的搜查起来。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异常,在桥洞下的青石阶边,发现了残留的零星血迹。
小虎派人将情况迅速上报给了杭州府衙,知府张印立受潞王之命前往王府赴宴,刚要出门,便得知了消息,只好一边派人向潞王上报,一边带着大队人马赶往永宁桥。
官差迅速封锁了现场。
因为小虎发现那血迹未干,所以判断凶手必然是沉尸河底,在经过一番搜索后,尸体也被打捞起来。
张印立看着眼前的尸体脸色铁青,小乞丐!
陈洪范现在就暂时关押在他们杭州府的大牢,他的供词张印立也看过,永宁桥,包子铺,小乞丐,都对上了。
在陈洪范坦白后,潞王并没有特意交待什么,再加上清军急攻,战事危急,所以暂时就没有继续追查此事,因为城中的鞑子已经夺门事败,被绞杀干净,就算有漏网的,也不会剩下几个,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现在小乞丐死了,这是有人在杀人灭口啊。
“一刀封喉,十分老辣。”小虎蹲在张印立旁边,指着尸体脖子上的刀口说道。
“看来是漏网的想要自保啊。”张印立推断道。
这时,小虎捏了捏手中的铜钱,有些犹豫。
张印立则敏锐的注意到了小虎的迟疑,便问道:“小虎,怎么了?”
“大人,借一步说话!”小虎站起身来,低声凝重道。
张印立有些疑惑,便跟着小虎往边上走了走。
小虎低声将刚才在桥上发生的事情给张印立细细讲述了一遍。
听罢,张印立眉关紧锁,一时无言。
“大人,我怀疑此人有鬼。”
“确实可疑,但他是蕺山先生的学生,不好办啊......”
事关蕺山先生的声誉,一旦处理不好,会十分麻烦。
张印立来回踱步,一时间难下决断,思考许久,才对小虎说道:“先派老手暗中盯着此人,本府这就去禀报监国。”
“是,大人!”小虎领命而去。
张印立则是急匆匆赶赴王府。
北城墙,清军已经全部撤退,明军夺回了城头,正在组织民壮修复缺口,加固城墙。
城头上一片热火朝天。
张国维带着杨廷麟、方元科、张大彪等人正在巡视。
“张参将,你今日可是首功啊。”张国维看着远处清军大营的点点星火,不禁夸赞道。
张大彪有些羞涩的笑了起来。
今日他亲自带着人马反冲城上清军,一度攻上城头,愣是将清军死死压住。
要不是张大彪还要留大部分兵力与下了城墙的清军巷战,或许可直接夺回北城墙。
“是啊,张参将真是勇将也!”杨廷麟也是拍手称赞道。
“好了,老夫要去王府赴宴了,监国有命,全军大宴,这事就交给你们了,幼文兄,此事你多操心。”张国维转身对着众人嘱咐道。
“制台放心,绝不会亏待了将士们。”祁彪佳拱手答应。
“每人只可饮酒一碗,绝不许醉酒!”
“遵制台令!”
清军虽然失利,大营大看上去也沉寂了许多,但是依旧不可掉以轻心。
张国维深知多铎不会就此放弃,现在的安静,只是在酝酿更大的攻势。
絮絮叨叨地交待完毕,张国维才放心的乘着马车前往王府。
“制台真是唠叨啊,跟我娘一样。”张大彪挠着头,脱口而出。
“哈哈哈,大彪兄弟,你可真是心直口快,这话就不怕让制台知道了?”杨廷麟笑道。
“不慌,我多杀两个鞑子不就好了!”张大彪也笑了起来。
这时,方元科苦着脸向几人走来。
“小将军这是怎么了?”杨廷麟见方元科耷拉着脑袋,一脸丧气的样子,不禁奇怪道。
方元科在几人面前站定,朝着张大彪有些扭捏地拱了拱手,声若蚊虫道:“张参将,我叔让我给你赔礼,此前多有得罪,您海涵!”
张大彪瞪着大眼珠子,看着方元科一副女儿态,一时没忍住,笑了起来。
方元科脸上火辣辣的,就在刚刚,方国安去王府前,专门给他郑重地交待了此事。
张大彪一跃成为参将,再加上人家又立了大功,飞黄腾达,时日不远,所以要早结善缘。
想起自己之前还因为喝酒抽了人家两鞭子,方元科额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嗨呀!小将军,咱都是一起杀敌的兄弟,不必如此,你看我张大彪是小心眼的人吗?”
说罢,张大彪撩开了衣襟,在胸口比划起来,惹得众人大笑。
祁彪佳与杨廷麟更是出言附和,化解了方元科的尴尬。
随后,便在祁彪佳的安排下,几人开始准备犒赏士卒的事情。